周饴之不无遗憾叹道:“确实令人向往,只恨追随殿下甚晚。”
“那时候威南城里有县兵不下两万,而在城外挑衅的高句丽兵马却不过千人,但是城内却都如临大敌。畏于敌人劲旅名气,别说连城都不敢出,且还防着他们破城呢。”
“和现在还真是一模一样!”周饴之已经明白了裴山为何感慨良深,天知道城内城外角色的转换,究竟是用多少人命拼出来的,“这么多人的血,没白流。”
“然而现在武昌城内的守军流过血吗,可能还不如当初我们那些乡兵呢,”
裴山点破关键,
“而且同我们在威南城一样,心怀鬼胎的绝对不在少数,所以守将心虚啊,自己人尚且防不住,哪还敢出城一战?”
周饴之心领神会:“哈哈,对叛军的心怀鬼胎,恰恰是咱们所盼望的迷途知返。”
其实现在的局势已经很明显了,恐怕就连张浑自己也已经决定放弃武昌了,破釜沉舟只为建康。
叛军所倚仗的主力毕竟有限,张浑东进必然要带走大部分,纵然武昌城内仍号称十万守军,但流民们不过是拿着刀的普通百姓而已,会射箭的都找不出几个。
何况流民们少了挟制,人心不齐,士气低迷,守城的决心又能有几分?怕是经不起几次强攻的,一鼓作气拿下也并非不可能的!
所以蔡谟的忧心不无道理。
武昌固然是坚城,但实际上真要光复却并非是多难的事,可厌军就是一箭不放,迟迟没有攻城!
那么厌军在等什么?
“不过,裴帅,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咱们这样一直按兵不动似有不妥,”周饴之语气忽然一转,透出一股深深的忧虑,“朝廷那里,一定会有猜忌的。”
“上兵伐心,若能不战而收复武昌,善莫大焉,日后想必朝廷也会理解的。”裴山拍了拍周饴之肩头,“难道饴郎忍心攻城吗?”
“裴帅这不是明知故问吗?我城内亲朋无数,或许他们现在就被硬拉到城头上守城,我这一箭射去,谁知道是否杀了自家亲长?”周饴之深深叹了口气,“但是,有一点你不了解,恐怕殿下也不会想到,日后,我担心的就是日后!”
“日后?日后怎样?”裴山疑惑道。
周饴之这副压抑严肃的模样倒是很少见。
素来开朗的周饴之阴沉沉回道:“我大晋庙堂上的衮衮诸公,很多时候,远比不上一介匹夫有器量。咱们今日为公为民为社稷的坦荡之举,非但不会被人理解,反而要埋下,甚至已经埋下了日后的杀身隐祸!”
“哦,竟会如此吗?”
周饴之点到为止,裴山也是一点即通,只见他默然片刻,却嘿的笑了一声,笑的与周饴之那满脸严肃格格不入。
“可是,他们的刀,能快过御衡白吗?”裴山望着周饴之悠悠问道。
周饴之一怔,眉头随即拧的更紧。
“不过饴郎也勿用太着急,事若成,应该就是这两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