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5章 瞬息万变(2 / 2)

太白纪略 小鹿难寻 4545 字 2021-12-19

宗室暗弱,皇帝孤零,在这大晋朝廷上,如同参天大树的王导是司马昱乃至皇帝司马衍唯一的依靠。

而王导不愧是大晋第一忠臣,他没有让司马氏失望,在察觉有人窥伺神器的第一时间便站了出来。正如令王羲之明目张胆的夜探天牢,对于所有图谋不轨之人,这是最有力的震慑和戒告。

琅琊王氏已然表明立场,就看左右摇摆的人怎么选了!

“万般举措,只为一事。”王羲之重复着王导的原话。

司马昱追问:“何事?”

“保下昌黎郡王!”

司马昱稍稍一怔,再次踱起了步子,点着头连声分析道:

“不错,不错,丞相说的是,不管庾亮要做出什么妖,咱们只管照老路子走就是了,这不止是防庾亮,这是防所有居心叵测之徒。老七胸中有韬略,手里有兵,又打了胜仗,更绝不容于庾亮,立他做我司马氏的大旗,一定行的!”

“所以要在矫诏这件事上摘清昌黎郡王,只好委屈殿下诸位独担罪责了。”

司马昱呵呵一笑,坚定道:“这没什么,原本就这样筹谋的,无非在这里多待些时日罢了,这点委屈比起国破庙毁算什么委屈?想必南康也能忍下来的。”

“换作别人有异动,这倒好安排,”王羲之摇头解释,“可万没料到露出反迹尾巴的是庾亮,现在形势已经不一样了,殿下三人若不能再开口,还不任由庾亮攀诬?昌黎郡王那里也必然就说不清了。”

“不能再开口?”

司马昱猛的明白了,下意识警惕的打量起四周,如果是庾亮的话,绝对有能力在牢里灭口的!

“虽有应对措施,却也难保万全...”王羲之转头望向远处的入口,微不可查的叹了一声。

司马昱苦笑道:“我会小心的,庾亮远在武昌都能将手伸到这大牢里,可怜老七就在他身侧,庾亮老谋深算,又占着主帅大义名分,他若背后下黑手,老七防不胜防啊!”

“所以原先节节退守、渐立军威的法子已经行不通了,庾亮是可以随时随地从中作梗的,”王羲之脸上掠过一抹骄傲,“丞相虽然清养多年,但已经决定天明重新上朝,而且朝会上志在促成三件事。”

“家有一老,胜过所有,板荡见忠臣呐,既有丞相亲自出马,便是三十件事,朝会上也绝无通不过的道理,”司马昱只感叹了一声以表敬谢,眼下也顾不上更多赞誉了,只急切问道,“只是,丞相所谋,是哪三件事?”

“认厭旗,扩厌军,召昌黎郡王带兵回朝!”

“什么!?”司马昱只以为是自己听差了。

王羲之竖起了四指,一字一顿:“万人一镇,四镇之军!”

吁...开府建牙...

司马昱瞠目结舌,屏住了气息,所有疑问和顾忌到了嘴边只变成一声感叹:“丞相到底是有魄力啊!”

王导所倡的一旗一军绝不是寻常军制,而是要同现有的东西南三军平起平坐!

这是天大的事啊!

但这种打破平衡的举动,对于偏安江东的大晋朝廷来说,几乎是不可能的。

立新军、扩部曲,容藩王带兵入朝,这三件事,无论哪一件,自元皇帝司马睿至当今陛下,谁都没办成过。

大晋军制格局是西军、东军和南兵三足鼎立,不论是皇帝、王导还是庾亮,乃至其余世家大族,都是竭力从这三支军队中渗透影响。另起炉灶的主意不是没人盘算过,可是各种因素制约,又加诸方掣肘之下,任何人到头来都是徒有虚名以至徒劳无功。但凡能够轻易再立一军,司马氏也不用历三代帝王而头痛了。

而比起真正的兵力实力,虚名都算是好办的了,扩军比起新立一军,更是难上加难。

不论是谁,都会竭尽所能的扩充实力,但若想扩军无非就是两条路,开拓兵源和夺人部曲。

江东有多少丁口就在那里放着,能养多少军队也如同和尚头上的虱子一目了然,从本土治下征召新兵是个细水长流之计,不是到了危急存亡的关口,朝廷怎会涸泽而渔和饮鸩止渴呢?然而就算涸泽而渔,尽发国中男丁,临时征召的兵员对上胡虏劲旅,又能济什么事?

至于夺人部曲这种事,便是皇帝也不敢贸然去想去干,只能等着机缘巧合见缝插针的整合。这等同于飞来横财,不是正路,平日里指望不上的。

所以扩军之难,难比登天,即便打破头争到了军制名分,却麾下无兵,反倒成了笑柄。

第三个,召藩王带兵入朝,更是有人敢想没人敢做的事。司马氏的前车之鉴实在是太沉痛了,谁能不虑再闹一个八王之乱?!不过这也算杞人忧天,实际上,宗室里也找不出几个能带兵的人!

是以王导想要在朝会上主导的这三件事,真是一个比一个令人震惊,然而司马昱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却若有所思的点起了头。

司马昱猛然发现,国势变化,大势所推,千载难逢的良机已经降临到了老七头上,想要办成这三件事所需要的苛刻条件,老七竟然都沾上了边!

王导不愧是王导,嗅觉确然敏锐,对瞬息万变的局势堪称洞若观火。

“还真是势在必行啊!”司马昱由衷一叹。

王羲之坚定道:“不错,就是要让昌黎王开府、扩军、镇朝!”

司马昱不由的朝武昌方向虚望一眼,心中已经羡慕难抑:老七这下可真是了不得了啊!

远在邾城的司马白打了个喷嚏。

说来倒也可怜,他此刻仍然不知,早在他从石城退守邾城的时候,让他带兵回朝的天子诏就已经发出了建康。

这一次的天子诏,是真的不能再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