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金终于不再推辞,哈哈笑道:“那便多谢啦!某就先告辞啦,看来那俩憨货不输光裤衩是不走了!”
......
“要说胡人不知礼,真是不冤他们,咱们已然连请三宴了,竟连该回请了都不自知!”
“何止胡人,昌黎王手下尽是如此,便如咱们都欠他们一般。”
“要说也不怨他们,这些当兵的兜里能有几个钱?怕是昌黎王吝啬吧!”
“必然了,如此精兵悍将竟不知体恤,留不住人呐!咱们尽可报与庾相,那妖眼子冲锋陷阵再是勇猛,到底也只是个莽夫罢了。”
“嘘,噤声,他们尚未走远。”
“又有何妨?席间咱们也试探了一二,可见这些人维护过司马白?”
可足浑朔朗和贺兰巡守醉醺醺仰在马背上,俩人只顾扯着醉话,哪里听见背后人的诽议。
“朔朗兄弟,你说南人为何如此款待咱们?只瞧咱们弓马好吗?”
朔朗剔牙道:“多半如此了,还能图咱们什么?”
“某可不想欠他们酒肉!方才俺要结账,你为何拦着?”
贺兰巡守骂骂咧咧道,
“俺岂缺那几个酒钱?光俺家姑娘就塞了俺好多银钱,让俺该花钱时不要小气,千万别堕了姑爷颜面,嗨,七天了,一两银子也没使出去!”
朔朗四下瞅了瞅,低声笑道:
“巡守兄弟,有个道理你需得懂,殿下的心思你别猜,但殿下的话却不能做走了一丝样...要说总这样吃请,俺何尝不难为情?但既在殿下麾下,日后少不得与这些南人卖命,吃喝一些也无妨的。”
“这种日子在草原上哪里敢想,但俺还是心里不安,”贺兰巡守忽然笑了起来,“这南人瞧着精明,实则蠢到家了,朔朗兄弟,你不知他们私下和俺说了什么,哈哈,竟想要俺转投他们麾下,哈哈,俺家姑娘嫁的可是昌黎王,不是那个什么大国舅!”
“哈哈,不瞒巡守兄弟,我可足浑朔朗瞧着他们也是傻的冒泡!”
“朔朗兄弟,咱俩真是投缘,不如,咱们再去找些乐子?”
朔朗大喜道:“好哇,南人肚肠太弯,酒量却太软,俺还没尽兴呢!我约么着咱们就是回去,家里也未必有人,还不如咱们自己去找些乐子呢,反正殿下也不管的!”
朔朗这句话倒是没错,有人请他俩吃酒,其他人也不会这么早回去的,七日来,整个王营上下,全放了羊!
其实也怨主人太好客,不论同行的羽林军还是做为东道主的征西大将军府,都使尽了法子与司马白的王营套亲近。
自裴山、熊不让等领兵中坚以降,乃至队正百夫长们,日日都有人请酒坐席,从起床喝到日落,从掌灯闹个通宵,顿顿大宴,餐餐不落!
武昌大小酒肆歌楼的席面上,一时间全是操着北地胡音的兵头子!
这些尸山血海里闯出来的骄兵悍将,有一个算一个,深陷了温柔乡里。
而司马白非但不约束,简直是蓄意放纵他们玩乐,只是约法三章,让各人心中有数。
一是遇事不必忍气吞声,但不能触犯军法;
二是有人请送来者不拒,但不可自掏腰包;
三是不妨卖弄武艺,却不允自耀军功,尤其不准夸赞司马白!
有犯者,司马白奉上仪程,请出王营!
王营里不乏有心人,都瞧出了司马白外松内紧的窘况。蜀中一役,他连着王营上下声名鹊起,早就有人开始忌惮他,更惦记上了他手下这支虎狼之师!
分化拉拢瓦解,以金银美色诱之,这都是心照不宣的,关键司马白只能敲掉牙齿咽进肚子,仿佛平阳上的老虎,浅水里的蛟龙,任人鱼肉。
总不能谁请他麾下喝酒,他就与谁翻脸吧?!
便连司马白私下里都忍不住自嘲,如此自污世上罕见,倘若一辈子非得如此,也不算冤枉。
“别再喝了!殿下是否做的太过了?真不怕他们被人拉拢,生出二心?”裴山正襟危坐,冲对面的司马白提醒道。
司马白呵呵笑道:“管不住的,留多少算多少吧,他们有谁是欠我的?就该死心塌地跟着我?若有好归宿,我也替他们开心。”
裴山被噎的哑然苦笑:“你倒是洒脱,那趟西山真是没白去,最好再学学老天师遁出红尘。”
“嘿,那老天师瞧着也不是个好东西!”
司马白啐了一口,整坛的老酒也压不下他心中忐忑,他从出成都起,心里边没安稳过——石永嘉说的大礼,究竟是什么呢!?
窗外一缕江风吹来,带着几分寒气,司马白紧了紧外衫,朝远处望去。
幽白的瞳子穿破夜色,将水陆两岸尽揽眼中,江上舟舫密布,衔尾不绝,陆上楼宇繁错,灯火歌呼,市邑雄富不过如此了!
司马白一时间竟瞧的痴迷了,久久方才长叹一声:“我家真好啊...”
谁若想毁了这一切,需先杀我司马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