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寿若还想不通首尾关节,那他真是白活了。
天师隐世二十年了,忽然办什么寿宴?而建议广发请帖的恰恰就是任颜,贺寿诸侯的一应安排同样也是任颜!
入京的各处边镇为何整齐划一的统统叛乱?而又是谁将策反办的如此干净利索?这么庞巨的暗中操作,除了一呼百应的天师教首脑,谁有这个本事?!
又是谁将他赚去西山,让叛军有了可乘之机的?
如今想来,别家护卫入蜀的兵马可能只是偶然,或是图个排场,但羯赵必然是有备而来的。借天师祝寿之名,以整建制的精锐随扈入蜀,无疑就是预伏的手笔,整整三千铁甲弓骑,最紧要的关头横里杀出,能断送了一国国祚!
羯赵用心何其歹毒!这荒唐的群雄祝寿,根本就是一个天大的阴谋!根本就是缜密狠辣的谋国之举!
李寿被算计的头皮发麻,每每推演一遍,都后怕的汗流浃背,万幸有个司马白帮忙力挽狂澜,否则如今的成国早改做姓石了...
即便把羯赵恨进了骨头里,但李寿依旧不敢对羯赵使团有丝毫慢怠,反而因为畏惧更加恭谨起来,珍宝美女不要脸似的朝河间王石宣那里送去,只图相安无事的将这尊瘟神早早礼送出境。
不仅仅是羯赵使团,所有贺寿的使团包括有大恩的晋使,李寿都想尽早打发了,成都遭此大劫,天师再摆这寿宴便有些不合时宜了,幸而天师自己作罢。
从始至终这个道法天下第一的老神仙都未露出过真容,只一道手谕发给群雄,简而言之一个意思,情意谢过,有缘再会。
李寿人前对天师顶礼膜拜一番,转身便将手谕撕了粉碎,唾了两口尤不解气,心里打定了主意秋后算账,也下定了狠心,在这天府之国,国主和教宗,只能有一个说的算!
这场轰动天下的盛事,在成国丢掉半条命之后,如同闹剧一般,还未开场便谢幕了。
注一:
咸康四年夏,蜀中久雨,百姓饥疫,谶言暗起,皆谤寿不敬道,天乃怒。仆射任颜拥前主幼子保,因势反之,成都大乱,寿欲降贼。
时朝廷入蜀约盟,困于乱中。诸使惧,计无所出,咸以将毙于蜀。
上方自燕归,同陷其中,然处变不惊而洞察毫末,陈辞自荐,谋于寿及诸使曰:贼心不一,骄兵难恃,声势虽盛,外强中干耳,倘搏于万一,大势尚未可知。
众以上微卑,不允。
上哂之,猝而掀案,掌掴数人,诸使见血惊畏,皆诺诺不敢言。唯会稽愕而笑曰:吾弟生猛,吾家之幸,吾若不助,愧姓司马。
上乃筹兵三千,自将兵夜袭成都,贼果如所预,骄乱无状,遂平之,尽诛叛臣子嗣,纵兵大掠。
寿念于上恩,歃血定盟,约法三章:和亲、献表、称藩。——《晋书·帝纪十一·武烈》
注二:
武烈既平蜀,威望无有及者。朝中忌惮,参劾日甚,言成都两劫,十年两屠,十室九空,相王之罪,忤伤天和。
武烈不忿,与虞妃叹:卿固知晓,十年往事,孤所愿矣?孤有责,然非祸首,后世有冤孤者,孤必于幽冥唾之。
虞妃哂曰:吾王之心,假仁,真软。
武烈疑曰:洗耳恭听。
虞妃戏曰:妾闻朝野有自居清流者,谤王血债滔天,必不久寿。今时已有冤王者,吾王何至幽冥方唾?
武烈怒:孤能奈何!孤之妻尚不惧孤,岂况无赖之流?
虞妃笑曰:纵望天下豪雄,何人不惧吾王?妾与无赖所恃,手中无刀尔。——戏本·《武烈平胡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