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忘没去接苏玛递来的酒壶,淡淡道,“是你偷了他的好酒吧?”
苏玛被楚忘一下子点破,脸颊微红,嗫嚅道:“才不是呢,这是老萨满特意让我给你的。”
“不用了,拿回去给你们的老萨满喝吧。”楚忘摇摇头。
苏玛也不勉强,抱着铜锡酒壶蹲坐在草地上,看向远处修缮防御工事的士卒和难民,露出笑容,“老萨满说不用担心了,城内的贵族们会帮我们渡过难关。”
楚忘低头看向苏玛,欲言又止。
年长者哪怕看破了事情有妖,也不会赤果果的将血淋淋的现实摆在自己的晚辈面前。
作为一个老萨满,应该能看出城内贵族的态度才是。
“忘哥儿,你说这些壕沟,还有土墙有用嘛?”苏玛盯着深深的沟渠小声的问道。
楚忘沉吟片刻,这些沟渠能起到一定的作用,可青阳城下的难民看见活死者后会乱作一团。
他们都怕。
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在惊恐的情绪下,鲜少有人能够保持冷静,一群无法保持冷静的人能做出太多的荒唐事情。
“有用。”
面对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娃子,楚忘成了“长辈”,没有把事说破。
“嗯,老萨满也是这样对我说。小蛮开心坏了,他昨晚终于不哭哭啼啼,肯安静的睡觉了。”
苏玛瞪大了眼睛,目光之中绽放出单纯无比的笑意。
楚忘凝视着苏玛的那一双眸子,感觉到了一种平静。
在江湖握刀久了的人,眸子中满是沧桑。
苏玛让楚忘找到了那一份纯澈的安然。
他没入江湖以前,整日慵慵懒懒的躺在渔船上,眸子也是此般。
“是嘛?那你昨晚一定能够睡一个安稳觉吧。”楚忘和蔼的问道。
苏玛晃晃头,掰着手指说,“我数了一个晚上的星星,老萨满老了,他说要找一个小萨满。”
“你想做一个小萨满?”
楚忘有点惊讶,据他了解,北凉各个部落的萨满都是将一生献给了族人和神明,并不会婚嫁。
选取萨满的标准很严苛,也很少有人愿意当萨满。
苏玛动作一顿,沉默了会儿。
她并不是很想当小萨满,可是白仓太老了,也许活不了多久了。
她的阿爹阿娘都死了,之所以能活着,全是因为部落之人的照料。
苏玛愿意为这些善良的族人牺牲自己的年华,成为守护族人的萨满。
“嗯,嗯...是的,萨满其实很好的,在我们北凉,所有人都尊敬萨满。”苏玛冲着楚忘点了点头,强挤出笑容。
楚忘收回自己的目光,看出了苏玛的失落。
韶华和孤独作伴,这是一件十分悲苦的事情。
“你是一个善良的小妮子,将来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萨满。”楚忘伸出手轻轻的摸了下苏玛,忽然又是想起自己掌心中的碎屑,不禁急忙的缩回手。
苏玛注意到了楚忘的动作,失望起来。
“我手有点脏。”楚忘解释道。
苏玛抬起头,凝视着楚忘,又是笑了起来,“没事。”
她说完,一把抓住了楚忘的手,用丝绢擦拭起来,不解道:“忘哥儿,你的手不脏呀。”
楚忘想了想,回答道:“有些脏是你看不见的。”
苏玛猛然憋着笑,觉得楚忘是在故作深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