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怕,”王端温声说道,“你是哪里人?”
“小人是南阳人。”小妇人结结巴巴地回了一句。
“你们想过好日子吗?”
妇孺和工匠都傻傻地看向王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样问。
那铁匠紧走两步,跪在王端面前,哭道:“大人啊,小人们想回家,到家后一定安守贫困,就是饿死也不跟着流民乱跑了!”
铁匠的话传染了所有人,都跟着低声呜咽起来。
王端双手将铁匠扶起,说道:“咱们是老乡,我这就带着你们回河南。先安置到固始,等天下太平了,你们再回家。”
铁匠起来后问道:“大人不追究小人的罪?”
“你们有什么罪?”王端笑着问道。
铁匠不敢回答。
“但凡有一条活路,你们肯定不会跟着流贼乱跑,我怎么会因为你们想活下去而怪罪你们?”
王端又对众人说道:“你们都放心吧,我们不会追究前罪。我会带你们回去,给你们安排工作。”
“大人啊!”
“高侯万代!”
众人跪倒一片,哭谢王端的大恩大德。
来到另一个山寨,寨内都是妇女。士兵将她们集中在一起,这群女人像一群养殖场的蛋鸡一样,稍受惊吓就啼哭起来。
这些女人穿着各种颜色的布块拼接在一起的衣服,像百衲衣一样。
“这些是?”王端不解地问道。
“会主,这些是营伎!”
“这……”王端震惊不已,“可怜!”
“会主,她们不仅要伺候男人,还要缝补衣裳。你看……”
王端顺着手指看去,见屋内有大量的布条,内中各种颜色都用。
“怪不得,原来穿的衣服都是她们缝制的。”
“会主,这些人怎么安置?”
王端想起后世安置的方法,说道:“回去后建纺织厂安置吧。”
走出伎寨,王端问土贼出身的袁时中,“这些女人都是从哪儿来的?”
“都是些虏来的女子,也有些是战死士兵的家眷。”
“士兵的家眷?”王端吓了一跳,“士兵战死了,家眷就没人管了?”
“谁管。不要说贼兵了,就是官兵也没人管。”
“咱们必须管。一会儿写塘报回去,通知公厅制定法律,士兵战死或受伤以后,公会要照顾他们的家眷,负责他们工作。有孩子的,孩子从上学到结婚都要管,一定管到安排工作为之。”
“会主仁慈,”袁时中激动地说道,“此法一出,战士们没了后顾之忧,定然会用命杀贼报效!”
亲卫队指挥王忠指着一处山寨说道:“那座山寨内的人比较特殊,应该都是大户人家出身。”
“大户人家?”王端不解地问道,“张献忠不是吃大户的农民军出身吗,留着这些人干什么?”
“里面有一些人是读书人,张献忠应该是想招抚他们。”
“走,带我去看看。”
王端来到山寨,只见内中居住的人虽病恹恹的,但神色中有一种底层人没有的从容。衣衫破旧,但样式讲究,且打理的干干净净,不像从事劳动的。
当中有一个女人,大约十五六岁年纪,王端见了都要多看几眼。
王忠说道:“会主,听人说这女人被张献忠的义子看中了,叫什么张定国的。”
“张定国?”
“是。是张献忠的二儿子。”
张定国不就是李定国?
王端上网时听说过一句“生死都从李晋王”,说的就是这李定国,因为认了张献忠为义父,所以改姓为张的。
王端想起网络上对李定国的评价,说道:“这女人好生照顾好,等李……张定国来了让他带回去。”
“是。”王忠又问道,“这些读书人怎么办?”
王端看了看,见这些人没精打采的样子,他也看不上,就说道:“先带回乌龙集吧,让公会选选,能用的用,不能用的放回去!”
王忠笑道:“估计也没什么用。咱们刚接管这里时他们闹的厉害,一个个把自己当官老爷一样,对咱们的士兵是横挑鼻子竖挑眼的,被卑职教训了一顿,现在都老实了。”
“识字不宜,还是多照顾一些吧!”
王端又看了几座山寨,无一例外的都是一贫如洗,没心情再看下去。
右营的步兵终于来了,王一龙向王端请罪,原来是在山区迷路了。
“依律,失期当斩!”王端说道,“但念你初犯,先记下来。”
王一龙连连告罪。
“也不能全怪你,”王端又给了个甜枣,“主要怪没有钟表。全军装备计时器已经刻不容缓了,回去后就要想办法。”
这一次让王一龙带步兵行动真是失算了,他的强项是骑兵,应该让他带骑兵才对。
刘良佐遣人来报,他在弥陀镇附近伏击了张献忠,俘获了几千人马。
王端认为休息的差不多了,应该去追张献忠了,就让黑牛带着长虹营、中营的三千骑兵去追贼。考虑到山路难行,没有让他带火炮,而是集中了所有的火箭,交给他带走。
王端继续留守天峡山,等待后勤辎重部队。
临走之前,王端对黑牛说:“我想了又想,还是决定放张献忠一条生路。你想法告诉他,家眷可以还给他。”
黑牛问道:“既然要放他一条生路,为什么还要出兵?”
“为了让张献忠按我的意思行动,我要他向西走!”
黑牛带兵而去,黄得功看到了,亲自过来说:“可是出兵了?咱们一块去!”
黄得功得了银子,心情大好,现在就缺战功了。
“咱们分开走吧。”王端不想让黄得功破坏大事,“献贼大败,很可能到处逃窜。如果去他去偷袭太湖县城怎么办?”
黄得功不傻,王端一说要分开走,他就开始琢磨王端要干什么。黄得功先排除了王端与张献忠勾结的可能性,接着就怀疑王端想独揽功劳。
张献忠是崇祯最恨的流贼,如果能抓住张献忠,说不定能封赏个伯爵哩!
“王兄弟走太湖?”
“我去黄梅。”王端笑道,“我西你东。”
黄得功暗道,弥陀镇距离太湖、宿松、黄梅距离基本一样,张献忠肯定要向这三县中的一个逃窜,分兵阻止献贼,王端的布局也算合理,
王端又说道:“安庐精兵都在大哥你和刘大哥手中,宿松、太湖境内都是些弱兵,如果让贼人趁机攻破了太湖,咱们前面的努力不都白费了?”
“好吧,咱们分路走。”
黄得功带兵启程,路上对副将田雄、马得功说道:“我总觉得王端这小子在冒坏水。”
田雄低声说道:“总兵,姓王的小子肯定是有猫腻,会不会是还有宝藏没挖出来?”
马得功也说道:“肯定的,要么他会眼睁睁的看着咱们把寺庙里的财物拉走。你想啊,张献忠可是抢光了整个襄王府的财物。寻常一个盐商大户的家产都不下百万,何况一个王爷呢?”
“有道理。”黄得功骂道,“可咱也不能再回去跟他抢啊!”
马得功突然说道:“要不咱们走慢一点?”
黄得功望向马得功,想弄清楚他要说什么。
“我是说,让奋勇营那群人去跟张献忠搏命,咱们坐收渔翁之利!”
“皇上与我有大恩。”黄得功奋声骂道,“你竟然想让我纵贼!”
“绝无此意,”马得功连连摆手,辩解道,“绝无此意!”
田雄也动了心思,说道:“马总督让我们小心王端,就是怕赶走张献忠这只虎,又来了王端这头狼啊!在天峡山时,王端没有拦住张献忠,不发一箭就把他放走了,总兵不觉得奇怪?”
黄得功想了想说道:“也是。当时我就觉得奇怪,听你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我看王端想放张献忠逃走,所以才将咱们支走。那花马刘岂不是危险了,咱们不去太湖了,绕道去弥陀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