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王端的小嘴裂开,一口白牙露了出来。
程芳却给他泼了一盆凉水。
“这需要城中士绅来充当门面。”
程芳的话没有说透,但王端能听明白,他需要士绅合作,就不能胡乱作为,凡事要考虑士绅的利益,这是王端不愿意干的。
就好比王端赶着牛羊来到一片草原放牧,却过来几个人,说这牧场他们有份,要王端分出有些羊羔给他们。
王端摇头,“先生可以先将士绅召集起来,说明咱们的政策手段,咱们的行事作风,如果他们肯合作就让他们加入公会,如果不肯合作,就早一点动手除去!”
程芳暗中叹了一口气,心中明白,王端不打算妥协了。他本以为可以借助这个机会,让王端接受现实,成为旧制度的维护者。如果王端肯,劫后余生的地方士绅会帮助他建立一个新王朝。
王端执意要在亳州进行大改造,就必然和士绅们发生冲突。程芳作为一个举人,年纪又大了,实在不情愿冒险跟着王端进行“制度创新”。
王端自有他“普天之下舍我其谁”的万丈豪情,做起事来风风火火,他先接见了程芳挑选出来的十四个儒生,选中其中的刘建基、刘建廷、熊文光三人。
刘建基和刘建廷两兄弟小地主出身,自幼喜读李贽的书,在这个时代也算异类了。熊文光则因为老实木讷,又加上他家境贫寒,没有什么亲族,为王端所喜。
除了这三个人,王端还需要一个耆老来冲门面,上次的老头孙天吉就不错,看着像是个贪生怕死的样子,王端决定给他个面子,亲自请人家出山,由他出面组织亳州公会。
此时孙天吉家宅外正聚集着一群人,其中一个老妇人在门口台阶上坐着大声哭骂,忽然外面人群骚动,让开一条路开。
老妇人睁开眼,看到眼前站着四个七尺高的黑罗刹昆仑奴,顿时吓了一跳,又仰头看到一老一少两个人骑在马上,见来人没有恶意,老妇人低头哭得更惨痛了。
来人正是王端和程芳,两人下马。王端走上前去,问吃瓜群众怎么回事。
“咳,还不是价格没谈妥!”吃瓜人说道,“呶,这老婆子是孙天吉长媳的娘亲。贼人攻城时孙家长子守城死了,家里也被贼人嚯嚯了一番,传言长媳也被银辱了。流言传开后,孙家觉得不好听,就想让长媳殉节自杀。那长媳不愿意死,传递了消息给她娘亲,老婆子就来闹腾。孙家想出钱了事,原先说好的给二十两。今天是升天的日子,老婆子临时加价。唉!老婆子真不通情理,女儿成为贞洁烈妇,皇爷都要下旨褒奖的,本来脸上有光的事,非要弄得都难堪。”
耿六上前低声道:“会主,要不要把这老婆子抓起来,让孙老爷子也欠您一份人情?”
王端白了他一眼,“去,上前叫门,递上咱的拜帖。”
“闪开,都闪开。”耿六将人群驱散,走上前敲门。
很快仆人打开门缝,收了帖子。不一会儿,中门大开,孙天吉亲自出来迎接。
“赎罪、赎罪,”孙老头连连作揖,“不知会主驾到,有失远迎,赎罪赎罪。家门丑事让会主见笑了。”孙天吉一面请王端进去,一面让仆妇扶起亲家母,“亲家母快快进家里说话。”
这话说的王端差点笑出声来,进了院子,老妇人似乎看出王端身份不一般了,一下子扑在她的脚下,“青天大老爷啊,替老婆子做主啊!”
老婆子将孙家如何逼迫女儿殉节一事说出,气得孙天吉差点背过气去。
程芳叹道:“清官难断家务事,我家……”
“唉……”王端打断程芳,亲手将老婆子扶起,这下所有人都惊呆了,连老婆子都傻了,没想到王端一点男女大防的意识都没有。
王端自顾自地说道:“封建礼教,满口的仁义道德,三纲五常,翻来覆去的都是‘吃人’二字!”
王端声音不大,语气也很平淡,但周围人却被雷得外焦里嫩,连程芳也不可思议地看着王端。虽然王端有些离经叛道,也没想到他竟然说出这等话来。
王端哂怪地看着孙天吉,“以后不要再干欺压妇女的事了,快带我去看看少夫人死了没有!”
程芳傻了,回想起王端纳水寨王化元儿媳为妾一事,难道王端好这一口?
听了王端的话,孙天吉一口鲜血吐出,仰面倒在地上。
看着众人围住孙天吉喊叫,王端吓了一跳,茫然地看着四周,“怎么了,我说错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