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午饭,粮行终于有消息了。王端又来到粮行,却见有一个蒙了面纱的女子在内,看她的发型,应该是罗敷有夫。
这女子不过二十岁出头,隔着面纱都能看到她面如白玉,眼若星辰,唇上没有擦摸胭脂,却摄人魂魄。
“公子?”
女子见他一副猪哥样子,轻轻唤了一声,语细如丝。
也不怪端哥儿,毕竟两世少年,哪里见过这等人物,他所见的那些美女都是不穿衣裳的东洋人!
端哥儿见人家身披黑色斗篷,身穿暗红底对襟褙子,长及膝盖,露出的蓝色裙子上绣着梅花点点。
明季汉服女装不似唐宋时那样显露身材,但前凶高耸,把褙子撑起,又显出了腰肢处的空荡,如何能不让端哥儿臆想连篇?
“呃……”王端急忙将口水擦去,“姐姐好、姐姐好!”说完,冲着女子作揖,端地是人模狗样。这王端刚来明代,头发短,所以带了幞头,身穿靛青直袍,脚上却穿着白色运动鞋。
女子也回礼纳福,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二秒后便温言问他都要什么粮食。
王端将头颅昂起,似有所指地说:“我全要!”
女子心中一紧,脸皮微微发烫,好在面纱遮住,他人也看不出来。
“我们这里有大米、小麦、黄豆等等。公子只要两千石大米?”
“这样吧,”王端装模作样的扫视铺子内的摆设,实则余光一直盯着女子,“两千石大米,外加五百石小麦,一千石黄豆。对了你们管送货上门吗?”
女子摇头。
“公子怎么要这么多粮食?”
“我们家人多。”
“我看公子的仆人都像是当兵吃饷的,莫非是哪里来援救开封的精兵?”
“还真不是,都是我家家丁。我们不是坏人,不偷不抢,拿钱买东西。——我家本来是北边的大户,所以人口多,家丁的装备也精良。”
“公子既然避难到此,为何不继续南下。这里既非通衢大邑,又早被流贼烧成白地……”
“就是因为这里被烧成了白地,所以才在这里安家。这些不用你操心,只管卖粮食给我就好。我家自有门路。”
“那你们卖马车吗?”说话间王端向前走了两步,吓了女子一跳,她差点蹦了起来。
“车倒是有,只是骡马……”
王端邪魅一笑:“我们有的是马。嘿嘿。就说多少钱吧,怎么交割?”
“公子稍等,”女子蹙眉,原以为王端是个文雅书生,没想到是个风流少年,而且快人快语,一点客套话都没有,才发现连请他坐下喝茶都没来得及,直接就站着交谈起来了。“这米价是五两八钱,麦价是五两五钱,黄豆也要五两一石。至于马车,我家可以出售给公子十辆,只是……”
王端心道,这御姐是一点也不痛快,说一句停一下,虽然声音很好听,但不利于咱办事啊。
“我家不要钱,请公子用马来换。”女子说完看了他一眼,就自顾自个地坐下了。
“好。”王端没有片刻犹豫,“直接说什么时候交割吧。”
“从这向南十二里有旗山泊,泊中有旗山大寨,我家就在寨中,请公子带钱来交割。只是这三千五百石粮食,五十二万五千斤,没有二百辆马车是拉不走的。”
“马车的事姐姐能替小弟解决吗,我可以加钱。”
女子旁边的掌柜咳嗽了一声,女子身体颤抖了一下,王端也觉得刚才的‘姐姐’喊的轻浮了,只能尴尬地笑了一声。
“这么多马车,我家可没有,凑出五十辆尚可。如果公子需要定做……”
“多多益善,有多少我要多少。”
“一辆马车,寻常也得三两,现在乱世要价五、六两。公子如果要一百辆,我家以五两银子出售,公子每匹马作价五十两卖给我们可好?”
“好。除了一百辆货车,再定做十辆客车,高档一点,钱不是事儿。”
“客车费时,不如做一辆公子先用着,等货车车做完了再接着做。只是客车费时费料,需得二十两一辆。”
“可以。明天我带人马去姐姐家拉货,先给姐姐五匹马。”
又听他喊姐姐,女子脸上发热,心里骂了一句轻浮,语气不善地说:“明天我家老爷必亲自接待。”
“好!”王端也不废话,“明天早八点我到你们寨子外面等着。一律用黄金支付!”
“八点?”
“呃……”忘了现在没有二十四小时制,而是十二时辰。“大约是天亮后第二个时辰吧。”
“公子还要赶路,辰时也太早了,就巳时吧,我家在寨中备上酒席,静待公子登门。”
生意风风火火地谈好了,王端却扭扭捏捏地舍不得走。
“公子如有闲情可留下喝茶,我家还有事情,不便多留,请公子海涵……”
“别别别,我也有事呢,我先走。姐姐忙自己的事吧。”人家都要端茶了,王端只好走人。
等王端身影消失在街上,掌柜‘呸’地骂了一声:“真不是个东西!”
女子只轻轻地说道:“还只是个孩子!”
“这浪荡子,家业早晚也会被他败光!”
“程伯,你说他们会不会是流匪?”
“这个……”生意是程伯接的,他也害怕出事。
“从来没有人要这么多的粮食,而且你看他的家丁马匹,怎么会是普通人家。如果是丘八,肯定不会出钱买粮,也不会白衣登门。既然不是军中所有,除了流匪谁还会有这么多的好马?”
“夫人,那这生意……”
“做,”女子款款起身,“哎,马上就夏收了,陈粮不出售也会被官府抢夺充夏税。如今不同过去了,可以仗着士绅身份免税。”
“官府为了完课税,已到士庶不分,通通敲骨吸髓的地步。现在兵荒马乱的,我公公有意全家南下避祸,正需要银子。”
“可如果他们是流贼……”
“流贼也不怕,没有船只他们打不进泊里。”
“难说了,现在鹿邑被围多日,也不知道攻破没有。如果鹿邑破了,贼兵一定会杀向亳州,到时候咱们也难幸免。再说贼过如梳、兵过如篦,官兵如强行入寨,又如何能挡?只有赶紧得了银子,收了夏粮,早谋出路!”
“我先回去了,程伯在这里盯着,一有风吹草动赶紧骑马回来,这些铺子上的东西可以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