陶钧怔了怔,焦躁不安的心情竟然莫名的多了一丝无力感。
委屈……
“富姑娘,雪儿的话并不是…..我不是因为这个…..”陶钧抿了抿嘴唇,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于是看定她,一字一顿的道,“富姑娘,我不委屈。”
秋叶红扑哧一声笑了,从他脸上移开视线,敛容道:“可是我受不得委屈。”
陶钧微微一怔。
“咱们,谁也不能委屈了谁,是不是?”秋叶红含笑道,一面拉住要避往一边的小玉,就绕过他,继续向前而去。
“哦,对了。”秋叶红又回头笑道,“你表妹的事,别担心,算我开个玩笑,让她回去好好睡一觉,就当做个噩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富慧娘….”陶钧只觉得心里酸的难受,下意识的又紧走几步,想要赶上她。
那姑娘头也没回,随意的摆了摆手,算是告别吗?
陶钧怔怔的站在原地,看着那姑娘汇入来来往往的人流。
初夏的天黑的晚了些,富文成站在秋叶红的窗外看了半日,眉头几乎拧成麻绳。
院子里渐渐黑了下来,坐在院子里趁明修改衣裳的顾妈妈,揉了揉发酸的胳膊站了起来,一面将手里的衣裳抖开。
“看看怎么样?还是显得旧了些,不过料子好,明日穿着也过得去。”顾妈妈一面自己看一面说道。
这是一件粉蓝印花交领褙子,因为短了些,下摆接了一道从别的衣裳拆下的滚边,颜色配的极好,几乎没人认为是后接的。
“你做什么呢?”顾妈妈说了话不见富文成回答,抬头看了眼。
“顾妈妈。”富文成走过来,低声指了指秋叶红的屋子,“以往这个时候,就该点着灯看书了,怎么今日…….?”
说着脸上又是心疼又是懊悔不安,“该不会还在生气…….”
一面下定决心的道,“妈妈,那陶家虽不是官宦人家,但也是个殷实大户……..”
顾妈妈看了他一眼,将手里的衣裳一抖,收起来,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迈步过去轻轻对这秋叶红的屋门道:“姑娘,今晚别看书了,早些歇了,明日还要出门。”
屋内不见动静,富文成也疑惑担忧的过来了,侧耳听了一时,便轻轻推开了门。
室内更是昏黑,模模糊糊见秋叶红趴在临窗的桌案上,一动不动。
顾妈妈和富文成对视一眼,取了灯悄悄的过去一看,见她手里还捏着一本书,头枕在胳膊上,已经是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一滴未干的泪。
富文成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慧娘…….”
都怪自己没本事,让姑娘如此幸苦受累,吃的差穿的差,还要挣钱养家.
“扶姑娘到床上睡。”顾妈妈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富文成将秋叶红扶到床上,退了出去。
“是在外边受委屈了吧。”顾妈妈为她盖好被子,放下帐子,一面吹了灯,在床边静静的站了一时,幽幽叹了口气,“别怕,坏日子就过去了,以后,都是好日子。”
晨光刚透过窗棂照进来时,秋叶红伸个懒腰睁开眼,听的院子里富文成和顾妈妈轻手轻脚的走动,低声说话,多多狗不知道又哪里不高兴了,旺旺的叫了几声。
“姑娘,可起来了?”顾妈妈在外轻声唤道。
她的态度一如既往,不管秋叶红说什么样的难听话,摆什么样的丑脸色。
秋叶红撇撇嘴,恩了声,一面穿了鞋下来,简单洗漱,就被顾妈妈按在桌案前。
“姑娘长得高长的瘦,就是眼睛不够秀气….”顾妈妈一面端详,一面自言自语,“梳个倭堕髻正好!”
秋叶红打着哈欠,任她摆弄,看着顾妈妈挑了一个珠串簪子给她插上。
“这个也是天宝簪?”秋叶红忍不住问道。
“姑娘也知道天宝簪?”顾妈妈问道,给她带坠子的手停了停。
“哦,听人说过,很值钱。”秋叶红随后道,一面站起来,拍了拍首饰盒子,似笑非笑的道,“这家伙要是变卖了,够我开几家药铺当老板了吧?”
顾妈妈脸色微微一沉,看秋叶红伸着懒腰出去了。
镇远侯家的马车早早的就侯在巷子口,派了两个体面的婆子跟着,见了秋叶红就忙施礼。
顾妈妈跟秋叶红坐在车里,两个婆子坐在车外,多多狗套根绳跟在车旁,一出巷子口,疯了一般的又是跑又是跳,看的两个婆子又是瞪眼又是笑。
“姑娘这狗长的真不一般,是难得好狗。”婆子们说着恭维的话。
此时的多多狗又长大了许多,头也歪的更厉害了,在这婆子说话的同时,冲街边站着的一个正吃糖的小孩露出挂着口水的白牙。
“妖怪啊。”那小孩哇的一声大哭。
马车隆隆,扬起微尘,撒下一路狗吠穿过街道,向城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