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通喧嚣后,贾母将宝玉护在了身旁,不许贾政动手。
林如海见到了真章后,也劝下贾政。
在贾蔷搀扶下与贾母见礼,又受了诸晚辈之礼。
最后,黛玉也走下高台来,与贾蔷一并站立林如海身后侍立。
看到这一幕,贾家许多有心人都有些侧目。
宝玉更是有些上头,只觉得有些晕……
不过因贾政在,他始终不敢抬头开口。
贾母倒没想许多,只是嗔道:“可见有了老子,我这外祖母也靠边站了。”
黛玉忙赔笑道:“岂敢如此?只是父亲今日早早去宫中面圣,一天的药都未进,我实在放心不下,才过来搀扶着些。一会儿,也好劝父亲早些回去用药,不可借故遁了去。”
贾政笑道:“这是外甥的一片孝心,可见,比宝玉那畜生强许多。”
林如海摇头笑道:“宝玉还小,存周兄不必过于苛责。再者,玉儿曾于我说,宝玉最是孝敬老太太。且看长大后罢……蔷儿原先亦是纨绔脾性,不过这二年来才长大。”
此言一出,众人目光落在静静站立在林如海身后的贾蔷,眼神都有些复杂起来。
贾母奇道:“你怎收他当弟子?辈分也差着些。”
林如海微笑道:“他虽也是贾族同宗子弟,可论血亲,已出五服之外,和我这边就更远了。我见其向学之心坚定,在扬州府那样忙碌,然即便年节时,读书习文亦是一日不敢懈怠。再者,我身子骨不好,许多事官面上的事,都赖他奔走,得益良多。所以,此等佳儿,不如早早收入门下。”
贾母不自然的笑了笑,指着宝玉道:“收他一个如何是好,宝玉才是和玉儿一并长大的,不如连宝玉也一并收为弟子,好好教学。蔷哥儿是记名弟子,宝玉这个叔辈合该是正式入门弟子才好。”
林如海笑而不语,还未答话,贾政就连连摇头一万个不同意道:“母亲再莫开这等口,快快打住罢。再说下去,连我也要跟着那畜生羞臊而死,没脸见人矣。蔷哥儿学问如何且不说,就凭那份勤学向学之心,宝玉这畜生如何能及?不信你问他,打从去年进腊月后,他可曾摸过圣贤书不曾?”
王夫人脸色难看之极,既悲愤贾政所言,也为林如海不快些答应而不悦。
贾母闻言恼怒道:“那会儿不曾学,难道以后就不能学了?往后跟着你妹婿好好用功,早晚也能考个探花郎出来。”
贾政生生气笑道:“母亲你且问问他,肯不肯每日早起读书,读到夜里还练十篇大字。他若肯用这份苦功,先到梦坡斋读上三月,然后我亲自送他去妹婿府上,让他拜师。”
贾母瞥见宝玉脑袋快垂到胸前了,也不敢立志今后要好好读书,心中一叹,替他分辩道:“宝玉身子那般虚,只外面看着好,如何能吃得了这份苦?再好的哥儿,也让你熬坏了。不如一日里读上一个时辰,慢慢进学才是正道。”
贾政摆手道:“那就再休提去妹婿那边读书,丢人丢在自家里便是,莫要连累妹婿的清誉。”
贾母大怒道:“蔷哥儿又比宝玉强多少?”
她是不信,贾蔷能吃得了这份苦的。
当初贾蔷大闹荣庆堂后,她便从各处打听到了贾蔷的做派,和东府蓉哥儿一样,不过是个顽花弄柳的纨绔子弟,不如宝玉多矣。
她就不信,短短半年里,贾蔷能有多少长进。
却不想,此言一出,宝玉的脑袋垂的更低了,贾家姊妹们的面色也纷纷古怪起来。
林如海呵呵笑道:“蔷儿,其材未必出众,其志,甚坚也。玉儿,给你外祖母念念蔷儿当初写的那两句诗。”
黛玉闻言,轻轻看了贾蔷一眼后,与荣庆堂上细声诵读道:
“山阻石拦,大江毕竟东流去。”
“雪压霜欺,梅花依旧向阳开。”
贾母:“……”
王夫人:“……”
便是没文化的凤姐儿,听闻这两句诗后,都对贾蔷侧目相待。
听起来就涨志气!
贾母将诸姊妹脸上的神色看了遍,就已经隐约猜到宝玉方才摔玉的缘由了……
她心中一叹后,面上淡淡道:“要我说,你这弟子也是白收。蔷哥儿马上要承爵了,宁国府那么大一座家业,还不够他忙活的?袭了爵后,想当官自然有官去做。对了,你还得替我教训教训他,身为贾家子弟,宁老国公的正派玄孙,他居然能说出不愿承爵这等混帐话来。莫说这是天大的好事,就算不是好事,他就可以不上了?
我素来不理外面的事,也极少听那些事,可时至今日,我仍记得你岳丈在世时,曾经教训大老爷的那句话:咱们武勋将门,从来都是兄亡弟披甲,父死子出征。大老爷当初因为不敢接你岳丈的班,不愿去苦寒边塞之地戍卫边疆,这才被老国公一怒之下,打发到了别院……
不提这些事了,你不是说蔷哥儿是个有志气的么?那我倒奇了,连他本分的事都推诿不愿担当,他的志气又在哪里?莫非是见你这当先生的回京后要升官,要为官做宰,所以才舍了家里危难之局不顾,到你那去攀附前程?”
毕竟当了一辈子的国公夫人,果真想逼一个后辈做事时,谁又敢说她是个老糊涂?
这等诛心恶毒之言,寻常蠢妇谁能说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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