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江城彻底混乱了,从各处街道涌出来的都是各色军服的官军,有的军马在街巷里遭遇,一边是往钦差行辕去的,另一边则是要去巡抚衙门,双方自是各不相让,尽管如此,双方还是保持了一定的克制。
真要动了手,游戏就不那么有趣了,四五万的官军,新军就算有以一敌十的实力,只怕也需付出惨重的代价。
对哗变的官兵来说,新军的实力他们早有耳闻,他们想要的无非是为自己争取好处,并不是拿着自己的性命去开玩笑。
所以双方只能相互对峙,谁也不肯退让,却也万幸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巡抚衙门这边,朱世茂已是冷汗直流,事情还没有太过糟糕,若不是这一次他忍无可忍采取行动,只怕现在他的巡抚衙门已经被锦衣卫和新军围住,而他也被柳乘风捏造出来的罪名身首异处了。
朱世茂太清楚那柳乘风的为人了,或者说他太清楚锦衣卫的做事手段,他们一旦打算对谁动手,就绝不可能让这个人继续活下去,尤其是像朱世茂这样的人,因为一旦让朱世茂翻盘,迟早有一日会有清算的时候。杀人灭口,斩草除根,锦衣卫如此,东厂如此,便是朝中的衮衮诸公们又何尝不是如此?
眼下朱世茂要拿捏的,是该如何决定下一步该怎么走,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现在退后一步,锦衣卫立即就会出现在他朱世茂的面前,所以朱世茂硬着头皮,也绝不能退后。
他显得有些不安,可是又忍不住有些兴奋,事情到了最关键的时刻,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微小的事件都可能决定两个大人物的命运,他绝不能掉以轻心。
负着手围在厅中打了几个转,朱世茂抬起眼来,目光落在了厅中躬身垂手而立的一个人身上。
此人是朱世茂的心腹,如今专门负责为朱世茂联络各营的武官。
朱世茂叹了口气,道:“老夫所料果然没有差,还在应对还算及时。”他顿了一下,继续道:“事情到这个地步,那也没什么说的了,告诉大家,现在大家就算想回头那也已经迟了,柳乘风是什么人大家不是不知道,老夫完了,他们这些指挥使,谁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一旦让锦衣卫察觉大家煽动官兵哗变,大家都是死路一条。现在只能硬着头皮先继续僵持,不过暂时不要制造事端,事情闹大了对大家都没有好处,就维持这斗而不破的局面也好,九江城这么下去肯定不是办法,一旦九江城出了事,他柳乘风身为钦差也吃罪不起,以老夫的估计,这柳乘风最后定会服软,要和咱们和谈,现在就看谁更有耐心了。”
朱世茂说罢,把眼睛阖上,再没有发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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钦差行辕。
事发突然,原本想以雷霆的神速先拿下江西巡抚朱世茂,谁知道却陷入了僵局。
钱芳不敢自作主张,连忙来柳乘风这儿问主意,这事情怎么处理,除了钦差大人,谁也不敢擅作主张。
钱芳此时的心情可谓焦急无比,好好的一个军镇本来是来平叛的,谁知道结果却闹到这个地步。
其实钱芳还没到,柳乘风就已经了解了情况,显然事情已经违背了柳乘风的初衷,柳乘风阴沉着脸,坐在椅上一动不动,抬头看了钱芳一眼,道:“你也来了?”
钱芳忙道:“卑下是想来问,此事该如何处置?”
柳乘风冷冷一笑,道:“这哪里是什么哗变,根本就是有人暗中授意,本官所料果然没有错,这个朱世茂,根本就是宁王余党。”
钱芳默默站着没有吭声,柳乘风知道钱芳的性子谨慎,自己说话的时候他不敢随意插口,于是他莞尔笑了笑,道:“你也不要愣着,说罢,这件事你怎么看?”
钱芳道:“九江乃是重镇,若是真的引发冲突是万万不可的,一旦闹起来,只会让宁王有机可趁。”
柳乘风颌首点头,算是同意钱芳的意见。
钱芳继续道:“可是若是大人退让,对方定会得寸进尺,卑下以为,眼下只能先僵持着,走一步看一步。”
柳乘风叹了口气,道:“你与我也算不谋而合,眼下也只能如此,我们从京师千里迢迢的赶来,原本以为是平叛,可是谁曾想到,竟会闹到这个地步。是了,钱指挥使,那儿的事就交给你了,你是个有分寸的人,本官信得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