轮到唐兆龙,他却摆手道:“算了,心意我领了,我这杯就别喝了。”
温然朝他感激地笑笑,却仍旧给自己倒满一杯,轻声道:“哪能厚此薄彼呢。”
说完,再次一饮而尽。
真是个知情识趣、玲珑剔透的女子,可惜却沦落风尘。
唐兆龙在心里叹息一声,然后从李三儿的包里掏出一沓钱,递给了温然。
温然看向李三儿,后者点头后,她才接过来,笑道:“谢谢大哥。”
唐兆龙摇摇头,示意老板娘可以带她出去了。
从房间出来,温然把老板娘那份钱给她,然后抓住她的手哀求道:“宁姐,那位姓甘的大哥又喝多了,非要让我今晚陪他,我...”
叫做宁姐的老板娘点了点钱,数没错,就说道:“别怕,有宁姐呢。今天也不早了,你直接回去吧,明早不是还得帮你妈忙活么。”
“那客人那边...”
“放心,来我王宁这里玩,就得守我的规矩。你只坐台不出台,这是一开始就说好的,他们也知道。”
“那...谢谢宁姐。”
看着温然离去的背影,王宁叹了口气,挺好的闺女,可惜了。
...
凌晨四点。
刚睡了几个小时的温然听见母亲窸窸窣窣的穿衣服声音,赶紧跟着爬起来帮忙。
“闺女,你再睡会儿吧,我自己能忙活过来。”温母小声说道。
温然却不说话,只是坚持着穿好衣服,然后轻手轻脚地和温母走到屋外,开始往倒骑驴上装今天要卖的菜。
等温母迎着天边的晨曦,骑着倒骑驴离开,温然又简单洗漱一下,然后准备一家人的早饭。
饭做好了,再把十七岁的弟弟温浩叫起来,让他赶紧穿衣服吃饭,然后去上学。
等长得浓眉大眼面容刚正,就是眉宇间总有一股阴郁挥之不去的温浩背上书包去上学,温然又开始帮自己瘫痪在床的父亲洗漱。
温大山原本是个铁路工人,为人憨厚耿直,一家四口虽说日子不算富裕,但也算和和美美。
结果几年前一场事故,让这个原本和美的家庭瞬间破败。
和温大山一起送到医院的三个工友全都没抢救过来,死了。
只有温大山一个人活了下来,却也落下个下半身瘫痪,从此瘫在炕上,只能靠妻女伺候。
温大山总是说,自己为啥没和另外三个兄弟一起死了,活着还要拖累家人。
每当这个时候,温然的母亲,这个前安城纺织厂的厂花都会不轻不重地给他个嘴巴,然后再瞪他一眼,温大山也就不再说话。
随着弟弟温浩升高中,家里的负担陡然大了许多。
看着母亲每天到市场卖菜,回来还要收拾大小便失禁的父亲留下的一片狼藉,温然终于向现实低头,瞒着家里辞了会计的工作,到水源路找了个歌厅坐台。
对家里,却只说自己找了个夜班的会计上。
温大山两口子除了没口子地感谢那位不存在的老板外,就是心疼自己的姑娘了。
伺候过瘫痪病人的都知道,要勤着给病人擦拭身体,否则就会生褥疮。
从这个冬天温大山都没有长褥疮就能看出来,温然是个孝顺姑娘。
洗漱干净后,温大山叹了口气,说道:“闺女啊,你总上夜班,白天又要照顾我,再年轻身体也吃不消啊。”
温然笑道:“没事的,爸。老板对我很好,夜班赚的还多呢,你就别担心了。”
用尽浑身力气把温大山扶起来,再拿两个枕头给他垫着腰背,温然这才把小饭桌放在炕上,然后把早饭端上来。
苞米面窝头,酱油腌的芥菜疙瘩和萝卜条,一大碗清汤寡水的烂糊粥,就是这爷俩的早饭了。
等忙活完这个早上,温然看了会儿书当做休息,然后又开始准备午饭,再然后是晚饭,最后再到水源路去上班...
就这般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似乎永远看不到尽头。
温然总是在心里安慰自己:等弟弟大学毕业就好了,自己就不用再这么辛苦,可以重新找个会计的工作了。
可她有时候也分不清,这条路一旦踏上去,还能不能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