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吉本见二人不愿应邀,道:“既如此,小人敢请二位移步茶坊,敬奉清茶一杯,这总可以了罢?”骆玉书微一迟疑,笑道:“我俩与张老板也算有缘,既蒙厚意,却之不恭,请罢。”张吉本闻言甚喜,当即遣走伴当,将二人请入街边一间茶肆,颇见窗明几净、器具雅洁。骆玉书见茶寮伙计对张吉本甚为恭谨,后者显是此间常客,微笑道:“张老板多财善贾,倒也不失风雅。”
张吉本亲手替两人泡上香茗,陪笑道:“两位于我有救命之恩,在下在二位跟前岂敢撑门面、讲排场?在这等势利小人眼里,只须你有了钱,便放个屁也是雅的。”骆玉书笑道:“张老板快人快语。”张吉本压低声音道:“自从上回树海总管出事,王公公那边一直未见动静,在下始终提心吊胆得很。”
骆玉书想到树海已被锦衣卫带走,道:“这事原本怪不到张老板头上,你也无须忧心。只是阁下经商有道、财运亨通,何不安守本分,却要趟这浑水?此等牵连外邦之事暗藏凶险,稍有不慎便是大祸临头。”张吉本叹道:“方今朝廷内外官员各为讨好王公公无所不用其极,那日小人已自说了,这事是上头层层吩咐下来,我等平头百姓岂敢违拗?张某虽说日夜操劳、挣得这几个辛苦钱,终究是上不得台盘的人,若非遇见此事,便再修上几世,也决计搭不上宫里的线。不怕两位见笑,本地学官因见小人前几回办事牢靠,破例恩准犬子捐纳一个例监,倘若将来挣得些微功名,也算光耀门楣。”
骆玉书见他这话倒也殷恳,叹道:“庙堂一念,苍黎疲苦。王振势焰熏天,骆某人微言轻,难以去恶易俗,张老板好自为之。”三人在茶肆说了会话,有一中年美妇自外而入,问伙计要了一壶好茶,独自坐在窗边。骆玉书见那妇人倒茶时不提茶壶,只将手在壶柄上轻轻一按,茶水便由壶嘴倾入瓯盏之中,不由心中奇道:“这妇人武功甚高,不知是何来头?”
那妇人刚饮了两杯茶,又有两名白衣道姑自外闯入,望见前者独坐窗前,双双上前拔剑出鞘,其中一名矮个道姑喝道:“好哇,出手伤了我们的人,还在此悠闲吃茶!”茶肆中客人本就不多,见有江湖之士舞刀弄剑,纷纷起身溜走。骆玉书一眼认出是瑶部醉花、卧萍两位妙使,心道:“她们也到了武昌,且看看是甚么事。”他三人坐在阁子之中,花萍二使并未瞧见。骆玉书见张吉本在旁吓得脸色发白,笑道:“今日多谢张老板请茶,待会只恐有些尴尬,不如这便请罢,我二人留在这儿瞧瞧。”张吉本巴不得脚底抹油,向两人告了声罪,甩下锭碎银子匆匆去了。
只见那妇人连眼皮也不抬,缓缓道:“分明是那甚么鲍舵主对我无礼在先,乃至自讨苦吃,两位可是要来与我评理?”卧萍使厉声道:“鲍舵主如何对你无礼?”那妇人笑道:“他见我生得略有几分颜色,一对眼珠贼溜溜只顾盯着我看,嘴里讲话犹自不干不净,这还不算无礼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