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芷点头道:“婆婆年轻时定美得很,那也不难瞧出。爹爹他向来最讲礼数,早前却直呼婆婆闺名,我一听便知你二人关系非比寻常。”戚婆婆叹道:“小小年纪便养得这般鬼灵精,以后还怎么得了?”顿了一顿,又道:“我与你爹爹初识之时,两人都还年轻得很,皆只二十来岁。那会儿我仗着自己有几分姿容,武功也算不错,眼光比天还高。不是老太婆自夸,当年有意于我的武林名门子弟多如过江之鲫,整日跟在后头百般逢迎,实教人心烦无比。你爹爹那时在江湖上尚无甚名气,却与南宫家风头最盛的少年弟子南宫崖交情甚笃。那南宫崖自恃风雅,平日不是找我谈诗便是论剑,实也俗气得紧,我却因此结识了令尊。你爹爹每回只静听南宫崖高谈阔论,既不多加置评,也不有意和我搭话。南宫家名动江湖,我只当他是南宫崖身边一众前呼后拥的少年子弟,虽觉与旁人略微有些不同,也未过多留意。
“我年轻时性子不好,若是见着谁讨厌,便分毫不假颜色。那会围在我身边的不少是世家子弟,平日里骄纵惯了,脾气也冲得很。一日有名青城弟子远道而来,送了我一支极贵重的玉钗,定要邀我泛舟游湖,我却懒得搭理,两边话说戗了,我当着众人之面将那玉钗一折两段,丢还给他。那青城弟子自觉失了面子,与我吵了几句,竟至动起手来,不数招长剑便被我锦索击落。我得势不饶人,紧跟着又是当头一索抽下,你爹爹忽从旁一跃而出,伸指将我锦索夹住,劝说道:‘孙少侠亦是倾慕姑娘美名,何至刀兵相见?’
“那青城弟子自知武功不敌,见有人出来打圆场,一旁同伴又纷纷相劝,讨个没趣走了。我见你爹爹这一指功力着实深厚,竟犹在南宫崖之上。须知南宫崖乃是武林后生中杰出的高手,并非纨绔子弟,我这才对令尊刮目相看,道:‘你这人不声不响,原来武功这么好。’你爹爹道:‘对方也是一片好意,姑娘若真将他打伤,于青城派面上须不好看。’我哼了声道:‘这人一味纠缠于我,打死也是活该。’你爹爹闻言一笑,也不多话,转头欲走。我叫住他道:‘你走这么快,莫非觉着本姑娘蛮横无礼,见我憎厌么?’你爹爹站住道:‘在下岂敢。姑娘还有甚么吩咐?’
“我道:‘我有一事想请你帮忙,成不成?’你爹爹道:‘姑娘识得这许多高手,顾某的本领低微,帮得上甚么忙?’我道:‘那些个年轻高手,未必有功夫能胜你的。我是要去偷一件东西,也不好弄得人尽皆知。’令尊笑道:‘姑娘琼枝玉叶,何物到不得手,竟要做梁上君子?’我道:‘我要偷一本佛经。’你爹爹闻言一怔,笑道:‘姑娘仙姿丽逸,你若有诵经礼佛之念,却苦了这一帮少年弟子。’我啐道:‘我只当你是老实人,原来也这般贫嘴滑舌。你到底帮我不帮?’你爹爹道:‘在下一时口快,姑娘莫怪。甚么佛经如此珍贵,可入姑娘法眼?’我道:‘休要多问,你随我去一趟京城罢。’”
顾青芷忍不住问道:“难道爹爹后来竟答允了婆婆之请?”戚婆婆点了点头,道:“令尊思得片刻,应道:‘晚生随南宫兄奉扰姑娘多时,此番自当效劳。’”顾青芷奇道:“爹爹连问也不问,便随婆婆前去偷经,却不似他平日所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