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那灯笼越飘越近,顾铁珊忽扬手掷出枚飞蝗石“嗤”地将灯笼纸打破,那红灯笼缓缓飘落在地,倒也未见异常。诸人正自沉疑,忽听不远处传来一阵女子幽泣之声,入耳极是哀怨,有若鸮啼鬼啸。顾青芷心中害怕,不觉抓紧了父亲手臂。
骆应渊眉头一皱,朗声道:“来人可是戚婆婆么?”只听一个苍老的女声缓缓道:“骆大侠威名远扬,竟也识得老身,实是荣幸之至。”景兰舟闻言心中一惊:“先前莫说狮子岭、花油堡那些小贼,就连铜鲸帮与陇西双鹫等辈也都只冲着霹雳堂而来,待见得骆师叔在场,无不识趣而退;这戚婆婆明知骆大侠在此,居然仍敢现身,不知是何人物?怎地从来没听说过?”
骆应渊笑道:“雨淅淅,哀戚戚;心惶惶,人断肠。‘断肠索’戚婆婆的大名,骆某多有听闻,请婆婆现身一见罢。”过得片刻,只见道旁转出一位老妇人,约莫五六十岁年纪,素裙外披件绉纱褙子,右手拄一根木拐,左手撑把油纸伞,头发灰多白少,五官甚是秀婉,可见年轻时容貌甚美;只是眉目萧疏、一张脸枯瘦如柴,面相十分凄苦。那老妇眯缝着眼,笑道:“‘五云掌’果然名不虚传,你我素未谋面,阁下一见我这引路灯笼,便知是老身来到。”
骆应渊拱手道:“此前无缘拜识婆婆尊颜,今日得会,深慰渴怀。外面风大雨大,婆婆可要同到棚下一避?”戚婆婆摇头道:“老身非雨天不出家门,看惯了这等腌臜天气,不妨事。”骆应渊道:“如此倒显我等失了礼数。玉书,你且来见过戚前辈。”向戚婆婆道:“这位便是犬子。”
骆玉书从未听过戚婆婆之名,既见父亲开口,上前揖礼道:“晚辈骆玉书给婆婆请安。”骆应渊指景兰舟道:“这一位景兰舟少侠,是思过先生新收的关门弟子。”景兰舟亦向之问候施礼。戚婆婆点了点头,道:“果然少年英雄。”雷畴天见状心中暗奇:“这老太婆是甚么人,骆大哥竟要玉书他们执子弟之礼相见?”
骆应渊微一沉吟,道:“婆婆久不在江湖上走动,不知今日俯临,有何见教?”戚婆婆咳嗽一声,缓缓道:“老婆子今日冒昧前来,是为两件事情。这头一件么,老身这些年孤形吊影度日,有时不免也觉冷清,特地来会一会故人。”骆玉书等人闻言心下好奇:“不知她与我们哪一位相识?”
忽听顾铁珊一声轻叹,道:“月婵,许多年不曾见,你一向过得好?”余人闻言俱是一惊,原来这婆婆口中的故人竟是顾铁珊,后者更开口便直呼其闺名,可见两人关系不浅。在场诸人一时俱不作声,只闻雨声如注,打得棚顶茅草沙沙作响。
戚婆婆默然良久,缓缓道:“有甚么好不好的,就这么捱日子罢了。自你我上回碰面至今,怕不有十多年了?”顾铁珊道:“有十六年啦,那会小女刚出世不久。”向顾青芷道:“这位戚婆婆是武林前辈,你上前见个礼罢。”顾青芷见这阴气渗人的老太婆竟是父亲旧识,不由心中奇怪,向其欠身行礼道:“戚婆婆好。”戚婆婆朝她上下打量片刻,幽幽地道:“都这么大啦,跟你娘年轻时长得一样。”语气说不出地阴深冷冽,顾青芷闻言不由打了个寒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