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人纵马稍稍驰近,只见小楼大门敞开,景兰舟不禁心觉奇怪。苏枫楼微微皱眉,快马加鞭上前,到得距小楼十余丈处,双足在马镫上轻轻一点,身子借势向前直冲出去,两个起落便已至门前。诸人见他轻功神妙如斯,心中正自叹服,忽听苏枫楼纵声仰天长啸,啸声凄绝哀厉,显是难抑悲痛之情,不由得心中一惊,忙策马赶上前去,只见苏枫楼于门外怀抱一名老者,那老者一身白袍已被鲜血染透,面容僵硬发青,早已气绝身亡。
众人当中只景兰舟认得这老者便是落星楼老仆邬火庭,当日他送冼清让师父来到此处,恰逢苏枫楼有事外出,正是邬火庭出手解了那位蒙面前辈所中之毒。这老仆为人亲厚朴质,景兰舟虽与他只得一面之缘,却对之颇为敬重,此刻见其惨遭毒手,不觉心中感伤,也落了几滴眼泪。众人只闻苏枫楼凄厉啸声凄唳、撕裂夜空,有如鬼哭枭泣,与他平日温文儒雅气象竟是绝然不同。
景兰舟知他心伤老仆之死,上前问道:“苏前辈,这……这是甚么人下的手?”苏枫楼号啸良久方歇,眼中寒光闪现,咬紧牙关道:“我不知道。火庭一生侍奉苏某,实与至亲无异,此仇不报,苏某誓不为人。”
骆玉书自后趋前一望,心中微微一惊,道:“苏前辈,这位老先生身上的伤口有些蹊跷,可否容晚辈仔细一观?”苏枫楼神情木然,缓缓道:“少侠请便。”骆玉书蹲下细看,见邬火庭浑身布满刀伤,伤口细细密密、皆不甚长,便像是被木工刀锯所伤一般。他稍一沉吟,转头问景兰舟道:“景兄,你看到这些伤口,可曾想起些甚么来?”景兰舟略一思索,陡然浑身一震,道:“是那四名番僧的银花刀轮!”骆玉书点了点头,道:“我也是这样般想。”
苏枫楼森然道:“银花刀轮?那是甚么东西?”景兰舟道:“沈泉手下新近招揽了四名藏边番僧,所使兵器乃是铸有刃齿的铁盾,唤作银花刀轮。邬前辈身上伤口看来有几分像是被那刀轮所伤,但也只是骆兄和我的猜测,未必便真如此。”
苏枫楼喉头发出一阵怪笑,冷冷道:“好小子!我还没去寻你,你倒先找上了老夫,妙极,妙极!”顾青芷见他整个人忽变得说不出地阴沉可怖,不由心里升起一股寒意,悄悄躲到了骆玉书身后。
游天悟动容道:“恩公,到底是何处狗贼如此大胆,竟敢惹到你的头上?虽说恩公武功胜我百倍,原也不用游某帮忙,但只须恩公你说一句话,游某准保让对方全家鸡犬不留,若还剩一件活物,在下自刎谢罪。”
苏枫楼并不答话,只喃喃自语道:“火庭老友,枉苏某自命不凡,自诩一身武功纵横江湖,不想竟连家宅都看守不住,让人欺上门来将你害死,我还做甚么狗屁楼主?这落星楼还留它做甚?”倏地从怀中掏出火褶点燃,一把朝楼顶掷去,众人大惊失色,却已阻拦不及。这小楼通身是用刷了桐油的杉木筑成,屋顶苫盖树皮茅草,一经着火蔓延极快,转眼间便被熊熊大火吞噬,但见腾焰飞芒、火光冲天,将夜空映亮了半边,楼内不断传出梁柱烧毁倒塌之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