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玉书见张吉本面如死灰,早将其心事猜了个十之八九,心知无论对方所言有几分真假,以皇帝对王振之宠信,多半不会加以惩责;但自己身为朝廷武官,剿除白莲妖党却是职责所在,于这事上无须束手束脚。他见张吉本几番欲言又止,不由心中一动:“莫非此人尚有甚么隐情未讲?”他在边关为将数年,深知恩威并施之法,知道此时须让对方尝些甜头,或能诱其松动口风,当下打定主意,将张吉本带回厢房,也不开口说话,只在房内不停来回踱步。
张吉本不知对方要如何处置自己,心中七上八下。足过得小半盏茶工夫,骆玉书忽站定道:“张老板不用害怕。似阁下这般精明,想必清楚单凭你和王公公这点事情,说出去也告不倒他,何况我吃一口朝廷公饭,犯不着去和司礼太监为难。只是树海多番潜入我大明境内,只恐另有阴谋诡计,骆某身为边将,势难坐视不理。不瞒你说,我追了这鞑子实已有好一阵时日,眼下人是在张府走丢,他的去向说不得还要落在你张老板头上。”
张吉本苦着脸道:“两位既已将那强人拿在柴房,怎还来问小人树海下落?”他先前被骆玉书打晕,不知何汉岑被人救走之事。顾青芷笑道:“你脑子倒挺清楚。本姑娘流年不利,到手的肥羊又让人给牵走啦,这才只好又来求你张老板帮忙。”张吉本惊道:“有……有这种事?”
骆玉书点了点头,道:“张老板置此家业不易,咱们都是聪明人,何必互相为难?骆某答应你,只须阁下肯将所知据实相告、助我寻回树海,今日之事骆某决不向旁人提起,也不会借此向王公公发难。”他心知只要找出树海,无为宫的人必定环伺在侧、不请自来。
顾青芷望了骆玉书一眼,脸上微显诧色,但她是冰雪聪明之人,转念间猜到对方心思,当即笑道:“可不是吗,你替老太监受贿这事倘若走漏风声传到王振耳里,必定性命不保,万贯身家就此土崩瓦解,本姑娘都替你惋惜。我二人言出必践,只要张老板肯帮这忙,今天的事情就当是没有啦。”
张吉本闻言一怔,不信世上竟有如此好事,道:“两……两位英雄是说,不会将我替……替公公收……收钱之事传扬出去?”骆玉书笑道:“正是这个意思。”张吉本心下狂喜,忙道:“二位乃侠……侠义之士,说过的话可不能反口。”一想到或许还能保住眼前这富贵日子,心情激荡之余,话音微微发颤。
骆玉书笑道:“这个自然,只要我二人不说,此事便天知地知。眼下是树海自遭强人掳走,这事总不能怪到你头上罢?”他见张吉本面露喜色,十之八九仍是有话未曾和盘托出,心中暗骂:“这人不见兔子不撒鹰,当真奸猾得紧。”
张吉本见今日家中不速之客接二连三,实是倒霉之极,但只须自己抖露王振受贿这一关节不泄漏出去,扭头再将这笔银子照数补上,日后纵使王公公问将起来,那也是树海途中被盗贼盯梢掳劫,与自己并无太大干系,顶多是个接应不力之罪,届时使些银两上下打点一番,多半能搪塞过去;眼下身家性命全在眼前二人身上,万万开罪不得,旁人是全顾不上了,忙道:“这个……这个……树海现在何处,小人不敢妄言。但早先那胖子掳走树海之时,曾对那高瘦汉子说待得料理停当之后,便速来宝珠寺相会;小人想着二位若能……若能及时赶到那里,说不定便能将这伙歹人一网成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