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光冲天而起,秦川却如堕深渊,他失落地合上眼,心里满是不甘。
原本他想趁封五轻敌冒进抢先毙杀此獠,可算尽了一切唯独漏算了自己,确切地说是重伤之余“新”的自己。
遍体鳞伤之躯显然无法执行如此精细的谋划,才一出手,就向下偏移了几分。
这刀……怎么这么重?
就在这时,手腕传来一阵酥麻,伴着惊呼声,有东西从他耳旁疾速掠过。
秦川忙侧头望去,只见一截断刃插在鼻前寸余,再瞧另一半则握在封五手里隐隐作颤。
这厮面如死灰,先前的骄横荡然无存,脖颈多了道红线,渗出点点血珠。
刀?
他下意识抬手想一探究竟,地面却陡然震颤起来。
封五回过神猛然抬起头,秦川丝毫不敢大意,视线牢牢锁住他的同时,飞快瞟了眼。
晨曦将至,土路覆着一层薄雾,有蹄声自雾中来。
哒哒哒——哒哒哒——
一人纵骑破雾而出,身披褐色皮甲,手挽角弓,紧接着两骑、数骑也从雾中显露踪影。
秦川心里一沉,许是之前林外的游骑到了。
可出乎他意料的是,这些骑兵发现他们后并未上前,而是分成两队游弋到路旁,像是在等什么,又似在观望。
“边军?”
秦川察觉到封五语气并不笃定,神色略显迷茫,还透着几分警惕。
他心里刚起疑,就发现游骑那边有人张弓搭箭,瞄向半空,随后一道刺耳的蜂鸣响彻在自己头顶之上。
鸣镝?!
封五脸色骤变,右手五指舒展复又握紧,眼中戾气越发浓烈,到最后竟朝自己桀桀笑道:“勾连突厥残部?那你们死得可就不冤了!”
不妙!
秦川右肘猛然发力,手脚并用拼命向树林滚去。
可距离实在太近,饶是反应极快,断刀还是后发先至,他刚要挥刀去挡。
叮~
羽箭破空而至。
一发正中刀身,使其偏离几寸,其余数支皆射向封五周身要害。
这厮倒不拖泥带水,当即收力后撤,可立足尚未稳,竟欲跳回再度搏杀。
所幸箭雨又至,终是将他逼了回去。
秦川连滚带爬刚躲到树后,半截断刀就险之又险地贴着腿侧插入草地。
哒哒——哒哒——
雾里又有蹄声传出,与之前相比频率更密,每一下都如战鼓擂在心头,林中碎叶被震得四起横飞,弹到口鼻间,又疼又痒。
秦川忍痛撑起身回望场内,这群黑衣人着实训练有素,躲箭的同时纷纷拔弩还击。
可手弩在这个距离区间能造成的威胁实在太小,反倒是游骑凭借弓强马快,将他们牢牢压制在一个不大的区域。
眼见这么被动下去必遭灭顶之灾,不少黑衣人开始悍不畏死地突进,一时竟将战线推前了有数十步远。
可下一秒,他们眼里的悍戾就尽数化为绝望。
一骑执槊冲散薄雾踏入场内。
银甲兜鍪,鳞围护颈,兽头肩吞,雾气缭绕宛如天神下凡。
秦川瞪大双眼喃喃道:“这是……突厥人?”
再看那骑架槊平举,身后鱼贯而出的众骑也随即变换成相同战姿。
槊锋如林,蹄声如雷,充其量不过十一二骑,却散发出恐怖的威压席卷而来。
当先的黑衣人高举腰牌,正声嘶力竭喊着什么,胸口就正中一槊,被挑飞的同时血雾瞬间炸开,连人带槊悬浮在空中,构成一幅极其诡异的画面。
转眼间,那人就被槊上附带的冲击力所撕裂,继而滑落马下被踩得支离破碎。
至于其他人?
已经分不清了,偶有漏网之鱼也被紧随的游骑拔刀尽数收割。
旭日初升,远去的盔甲反射出道道金光,马蹄所过之处,残肢断臂散落得比比皆是,红黄交织,宛如修罗场。
秦川喉咙有些发干,胸口堵得慌,嘴唇上下开合,却怎么也发不出声。
尸横遍野以前在他这不过是个形容词,现在却化为现实铺陈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