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的问话,自是无人回答。
怎么答?
留下来一起守函谷关?那楚国不要了?
派兵去守你的安陆城?
就问你的安陆城如何能与雄关函谷相提并论?不去守更容易坚守的函谷关,而去守一个安陆城?兵法是师娘教的吧!
所以,没有回答,便是最好的回答。
秦王知道、司马错知道,现在楚王也明白了——秦楚联盟再度崩塌,各回各家各找各妈是唯一的答案。
楚王也不废话,当即唤来自己的亲卫首领,前去接收自家的兵将。
而这不接收不要紧,一接收,楚王的心更凉了!
我是被什么给蒙了心肝了,居然要跟秦人互盟?还自不量力地去挑战赵国的威严?现在好了吧?四十多万大军,在人家秦军的英明指挥下只剩下了四万人马,最精彩的是其中的楚军只有不到区区八千人马!
有点儿欺负人了吧!
不说带出来的部队大家五五开,也至少是个四六开吧,你整个近乎二八开算是个怎么回事。
更可气的是,就这八千人中,都还有四千四百多人是跟着自己和秦王一起突围而出的,也就是说第二批跟随司马错突围而出的近三万人马之中,楚军只有区区三千多人马!
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了?!
哦,我前脚刚一走,你们就拿我们楚军给你们秦军垫背啊!
当然,楚王这样的想法属实有些误会了,这还真不是蒙骜或者是司马错有意为之。当时情况已然万分的紧急,无论蒙骜或是司马错,作为一个理智的将领,所想的只是要突破赵军的围困,将尽可能多的队伍带出去。
相较于正面战场几乎是送死般的拖延,精锐与炮灰之间的区别并没有那么大,而在后阵的脸贴脸、肉贴肉的战斗中,显然更需要精锐部队,也更能发挥出精锐部队的作用。而战力较强的几只队伍中,显然秦军的占比会更高一些。
再加上突围过程中,那就真的是拼战力,战力强的、速度快的、配合好的就能跟上司马错的脚步,也就能够突围而出,而在这一块,显然秦军较之楚军强多矣。
当然,虽然蒙骜和司马错没有主观上的故意,但也不能否认在潜意识里他们也会想要更多的秦军突出重围,这样的潜意识影响下,他们所作的决定,比如突围位置的选取,势必会在一定程度上偏向于自己的队伍。
这也就造成了如今客观上的事实。
在秦、楚两军突围比例相差悬殊的这个客观事实面前,任何的解释都是苍白而无力的。司马错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所以在奏对之中并未提及具体兵力的情况。
而楚王在清点好自己的家底之后,虽然愤怒,却也很快地意识到,如今不是翻脸的时候——若是秦军真的翻脸,自己这八千多兵力,恐怕连对面秦军一个回合都支撑不住。
“跑!”这是楚王心中唯一的想法。
什么函谷关,什么共抗赵国,都不重要了......
赶紧带着最后的兵马,回到楚国、回到陈都才是正事!至于陈都和楚国还能守多久,楚王表示能守多久守多久吧。至不济,投降了赵国也能混个公爵,总好过把命给丢在战场上吧。
是的,一场涉及百万人的惊天动地的大战,不仅将秦、楚两国的家底给彻底打光,更是将楚王的所有信心与信念给击碎。
遥想一个多月之前,在守卫安陆城时的楚王是那样的理智而清明,为了能够阻击赵国的统一步伐,伴作副使,连夜缒城而出,用自己的性命获取秦军主将蒙骜的信任,并成功为联军争取到了数日的整备时间,也在一定程度上打乱了赵王括的部署。
然而就在一个多月之后的夜里,这名颇有想法,颇为英明的楚王,却完全堕落成了一个只顾自己的狭隘之人。
哀莫大于心死,或许是最好的解释。因为楚王已经看不见任何的希望,秦国尚有函谷可守卫一时,自己呢?守卫安陆吗?就凭手底下这不到一万人马吗?显然并不够用。
更何况,而为了此战,楚王几乎已经是穷兵黩武,国中大小贵族也是倾力支持,如今二十多万大军出安陆,却只剩不足万人随之归,如何向朝中交代都是个极难的问题,或许自己甚至都不用在面对赵军的刀锋,就会被国人给推翻。
这种情况下,这八千大军的归属权就显得尤为重要了。有这八千大军在,朝中大小贵族便不敢轻易发难,好歹还能稳固住自己的王位。
而推己及人,秦王打了如此大的败仗,年纪轻轻是否也会遭到秦国的文武的群起而攻之?会不会也需要更多的军队伴身?
那么自己这八千多人马?会不会……
虽然楚王心底也明白此时秦王不可能做出这样亲者痛、仇者快的事情,但战场的大败已经摧毁了楚王的思维,哪怕只是一丝丝的危险,楚王也不愿意再冒。
随即,楚王暗暗令自己的亲卫首领收拢自家兵马,趁着夜色便带着楚国八千男儿,悄悄地不告而别。
说是悄悄不告而别,实际上无论秦王还是司马错将军对楚王的一系列小动作那都是动若观火,甚至于对楚王的心理也是猜了个七七八八。
可是,他们能怎么办呢?
强留?或是……
在这大敌当前的时候,无异于给已经千疮百孔的大秦再树立一个对手。
或许,就这样悄悄离开,不带走一片云彩,已经是彼此最好的归宿了,毕竟就算再见不能红着脸,也别如同仇人一般红着眼。相安无事地分开,或许是彼此最好的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