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多时,一封不似王命的王命被摊开在了中军大案之上。正是范睢所呈上的“五胜五败论”的帛书。
对,没有结论!甚至没有秦王的只字片言,只有孤零零的一封帛书。
似乎在说:“来来来,上将军,你看看这个提议咋样啊?”
但,这就已经足够了!
三人六骑,快马送来的一封帛书,这其中本身就已经表明了秦王的态度!
可是,这样大的军事调整,必然要征询前线主将的意见,否则闹个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就完蛋了。
而这样没有一个字的命令,却往往比有形的命令更为致命而有效。
白起再次坐在主位之上,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帛书,心中不再烦躁,反而是一片冰凉。
“原来这就是自己心悸的原因所在。”白起轻轻地叹着气,双手捧起帛书,又轻轻放下。
摇曳的烛火中,白起已经将那份帛书细细地看了一遍又一遍。
这个论策有道理吗?
自然是有道理的,可更多的是没道理!
十万大军在敌情没有发生巨大变化的情况下调整战略目标,这显然是不对的。
说是先打周王畿后打魏国,可是这一去洛阳,即便一切顺利也需要一两个月。到那时,便已经是冬日了,再加上大军休整时日,恐怕严寒已至矣!
再打魏国?
省省吧!
那必然是到明年去了……而到明年?赵国即便再慢,也该腾出了手来,那自己还能仅靠两万军队就能锁住后路吗??
可要说他完全没道理嘛,它又是有道理的。不说其他的,光是功高盖主一项就戳到了自己的痛处。
即便自己不在乎,愿意担此风险。可是,秦王呢?嬴摎将军呢?
明知有功高盖主之嫌,却自己依旧我行我素,是贪功不已还是自己飘了?秦王将怎样看待自己,有将如何处置自己?
而本可为主将的嬴摎,却被自己安排去殿后,又会不会因此生出了其他的心思?
甚至只要此策一传开,恐怕底下将军们的心思就要乱了。即便自己强压,恐怕也再难有如今的团结一致了!
“哎!”白起再度重重地叹了口气,双手把帛书叠放好。
“来人!”白起朝着门口喊道。
大帐帘幔再度被撩起,晨曦微弱的阳光通过被撩起得帘幔撒入有些昏暗的大帐之中。
原来,夜,已经过了;天,已经亮了。
“末将在!”一名侍卫在帐外的晨曦里答道。
“传众将议事!”帐内昏弱的烛光下一声苍老而雄浑的声音传来。
“诺!”侍卫点头应诺。
一旁的侍卫刚想将帘幔放下,白起却起身对侍卫们说道:“门帘都打开吧!”
“既然清晨终将到来,那黑夜也终将离去!”白起在内心对自己说道。
不多时,秦军众将纷纷披甲而来,他们打闹着、玩笑着,憧憬着攻入魏境的大胜,即便是被安排去殿后提防赵军的嬴摎也不例外,扫荡河内的战斗让他狠狠地出了口气。
再度拿下先锋一职的孟琥最是开心:“老司,咱要是深陷魏军重围了,你可得及时发兵增援,可不能拉稀摆带!”
“去你的吧!你不把魏军一口吞了就算好了,还深陷重围?你要是怕了,咱这左路军两万人归你,先锋一万军归我,你还挣一万,上将军那我去说如何?”另一名秦将无情地拆穿了孟琥装逼的丑恶嘴脸。
“滚,想的美!”孟琥毫不犹豫地拒绝了那人的提议,说着一脚就踢了过去……
一行人在玩闹中,很快来到了中军帐前。
众人随即收敛起狂放的表情,按照职位高低,分作两列站好,随即站在最前头的嬴摎对着帐中禀报道:“末将嬴摎与司马错等众将军,奉军令而来!”
“进!”一句干脆的声音从帐内传来。
“诺!”众将军齐齐应诺,随后依然是嬴摎打头,众将鱼贯而入。
甫一入帐,众将就感觉出不对来了。
相较于外间朦朦胧胧的光亮,帐内显得更加昏暗,只有门口和几个窗口撒入点点光晕。
而一看上将军就更不对了!一袭素衣不说,脸朝窗口,身子却隐藏在黑暗之中。
虽然身姿依旧挺拔不见佝偻之感,可是仅一夜间,好像上将军的头又白了不少。
“上将军?”嬴摎上前问道。
“嗯!”白起随即站起身子,晨曦都阳光透过窗子洒在了白起的脸上,泛出点点金光。
“昨夜有王命至!”说着白起掏出了怀中叠放好的帛书,递给嬴摎说道:“传阅一下!”
“诺!”嬴摎双手接过,而白起则又坐了回去。
接过帛书的嬴摎很快被众将包围,众人围坐着一起看了起来……
“这……”众将很快将“五胜五败论”给看完,一双双眼睛都看向了白起。
秦国将军,闻战则喜,有战打有功劳就行,至于打哪里,除了嬴摎这样关系到主将归属的,其余秦将倒真不在意此事。
“上将军,不知您之意是?”一旁的司马错问出了嬴摎想问又不好问的问题。
“既然王有命,自然要尊其令行事。”一句话,白起便将嬴摎等人安抚下。
随即站起身对着众将说道:“我王之命,由嬴摎统军,先攻周王畿所在,吾已命探马改变探查方向,相信不日便可回传消息。攻魏之计划终止,后续听从嬴摎将军指令。交接后,本将回转咸阳!”
众将显然一时有些无法接受,但白起却不待他们开口便说道:“嬴摎和司马错留下,其余人可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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