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一言以蔽之,曰:集权中央,顺之者昌,逆之者亡!”范睢继续说道:“然我秦法之精要,非激民,而是束民也。束民以耕、战二事,故民遇田则耕,闻战则喜。而赵之法也,诸多取巧之法可得爵、得禄者,民何以为战焉?”
“故微臣斗胆言之,其法必乱,不足为虑!”范睢总结道。
秦王略略点点头,继续问道:“上将军以为如何?”
“末将不善政事,相国所言有理焉!”白起微微躬身说道。
秦王又问道:“上党三郡曾先实行该策,将军其闻乎?”
白起略略思考说道:“听闻三郡行屯田之策,然河东、河内二郡收效甚微,而上党多山,田亩无多。故三郡之策行者,或称无用之功也。然,年未满,尚不可知其具体也。”
“上将军不知,微臣倒是知晓一些。”范睢侃侃而谈道:“因我王有意河内郡之所也,故命细作细细查访国河内一地,其新政屯田之策仅在野王城附近被强行推广,亦招致当地士绅怨声载道,便再未在河内推广也。”
“河内者,膏腴之地也。尚不能行其田亩之策,况他郡乎?”范睢顿了顿又补充道。
“如此说来,赵之新政,不足为惧?”秦王眉头微皱地说道。
“禀我王:目前看来,确实不足为惧也!”范睢应答道。
“子楚,汝从邯郸归来,汝以为如何?”秦王突然点名子楚道。
子楚显然也是一惊,说好的过来旁听的,怎么还搞突然袭击啊!还是这么难的问题。说不对吧,要得罪相国,与日后不利;说对吧,又显得自己没主见,可能会影响秦王对自己的观感,真的是要命了啊!
好在多年的敌国生涯锻炼了子楚强大的神经。
只见他不慌不忙地对着秦王和两位众臣一礼,直起身子,缓缓说道:“小子初涉政务,经验远不如相国及上将军多矣,怎敢在大人面前放肆。然我王垂询,小子亦不能不答,若有不当之处,还请我王即两位大人海涵。”
一通话,摆低了姿态,先把面子分挣下来。接下来,不管自己说的有没有理,好与不好,对与不对,都是初涉政务的小子之言,若是好那便是大大的加分,若是不好也不会有人太过在意了。
秦王与范睢和白起闻言皆是不由自主地点了点头:小子不错,有前途,我看好你哦!
子楚随即继续说道:“刚刚相国所言:赵之新政,实则取乱之策也。小子深以为然。其赵禹者,乃蔺相如蔺上卿之接班人也,其人在朝素有威望,虽一人之下,却万人之上也。此等人物,说之升无可升也不为过。然其反者,所谓何也?”
“定非为荣华富贵哉,而是看出新政不妥之处,又苦劝无用,方有此下下之策也!”子楚自问自答道。
三人闻言,又是轻轻点头表示同意,示意子楚继续。
子楚继续分析道:“以此可见,相国之分析有理焉!然,儿臣以为,虽暂可判断其新政乃祸非福,却也不可掉以轻心。毕竟,如今之赵王乃用兵如神之赵括也。可令赵之邯郸等地细作,细细观察其新政之施也,若有异常及时回报,我王可再做处置耶!”
一通话术,首先同意了相国范睢的判断,又从另一个角度给出了自己的分析,再次作证了相国的判断,最终又在范睢意见的基础再加些许建议。可谓既团结了同志,又突出了自己。
若是不知者,定要以为这是哪个单位的老油条给穿越了!
秦王表示很满意!大手板子狠狠地在子楚背上拍了拍!对着宦者令说道:“速速按子楚所言发信与邯郸细作。”
“诺!”宦者令赶忙应诺道,随即颇有深意地看了看子楚与范睢。
而范睢也在一旁单手抚须,不住地点着头。
只有上将军白起,眼中精光一闪,随即又悄悄地低下了头颅。
“子楚,那汝觉得我大秦该如何回应此事呢?”秦王显然是动心了,又将一个难题抛了出来。
子楚闻言,苦笑一声,双手抱拳一礼道:“我王容禀:如此外交之要事,吾,吾才初次接触,实在不知......”
话语中有着说不出的委屈与落寞。
秦王哈哈一笑,不以为意地安慰着子楚说道:“无碍无碍,能知这许多已经出乎寡人意料了。此若是全让汝之黄口说完了,还要他们这些柱国之臣何用焉!”
说着又在子楚脑袋上拍了一拍,像极了一位宠溺孙儿的祖父——隔代亲,没办法的!
“范睢!此事乃是汝之强项也!子楚为汝补漏,汝也要教一教子楚才是!”秦王随即对着范睢说道。
“敢不从命!”范睢又是一礼道:“我王、子楚殿下:此时之回应也。吾大秦只能有一个说法:那便是站在赵括之侧。”
“吾等不该支持赵括之反对者焉?”子楚不解地问道。
“殿下莫急,且听微臣道来。”范睢笑着说道:“其一,大凡反叛之事也,无论缘由,吾等绝不可站在位卑者一侧,否则便是给自己埋下了祸患;其二,只有我大秦也站在了赵王一边,赵王才有可能不去反思自己的错误,更不会如同我王一般下罪己诏以收拢军心。”
“故,吾等看似支持赵王,实则是在诱使赵王继续犯错!而赵王继续犯错,则乱必生矣,而此方为我大秦之机也!”范睢捋着胡须总结道。
“谨受教!”子楚恭敬地对着范睢一礼道。
“哈哈哈!”秦王看着谦逊有礼、敏而好学的孙儿,自然乐得合不拢嘴。随即又转向一直默不作声的上将军白起,问道:“上将军可有补充焉?”
白起也丝毫不虚,直接一个问题抛出:“若赵地乱起,秦兵将何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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