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颇侃侃而谈,仔细地分析着各地驻军的战力,但对布置之事绝口不提。
可惜廉颇不提,赵括却不会放过:“将军以为,寡人如此布置,可还合理?”
廉颇有些麻爪了。
怎么说呢?
合理吗?很明显不合理啊!昧着良心说合理不仅不是自己的风格,更有可能造成军事布置上的一错再错。自己原本想要徐徐上书言明此事的,结果,没想到王上直接就来了个措手不及。
若是直接说不合理,廉颇看了看对面的平原君,又觉得当“众”批评王上,还是有所不妥。
更重要的是,廉颇知道王上可不是先王,对军事一无所知,王上可是在长平打败了自己无可奈何的白起的存在啊。饶是自己总觉得王上的布置存在问题,可始终有个声音在耳畔说道:“再看看,再看看,一定能看出我王的深意来!”
赵括显然明白廉颇的想法,于是开口说道:“廉老将军不妨直言,平原君在此正好一起讨论一二。”
廉颇闻言,很快将赵括的话语翻译一番:平原君不是外人,有啥不对的指出来,我来给你解惑。
那还有啥好顾虑的,敞开了胆子说啊!
“禀我王:末将认为我王之布置者,最大问题在于强枝而弱干也!代地、东南、燕北皆屯有重兵,然国都之中却仅有两万余众,机动兵力极其不足也。虽然目前燕军不再能偷袭我之后方,然一旦有事,恐遭燕军袭击之覆辙也。”廉颇边想边说着。
赵括不置可否地微微点头,随即又看向平原君,问道:“平原君以为如何?”
一旁的平原君闻言,接话道:“燕平君是在担心韩国焉?其国力已弱,应当不至于胆敢袭击我大赵也!况代地、上党之地也,一则面对胡人、一则面对强秦,不可不屯重兵以防守也。而燕地,一是新附之地,需重兵镇压,二也是欲东扩取地者也。至于邯郸城中,有两万大军足矣!”
廉颇听了平原君之言,想要解释一番,却又不知该如何诉说才能不得罪于平原君。
终究在赵括压迫式又有些期许的眼神下,廉颇还是回应道:“末将所言之‘一旦有事’,非指韩国之辈!乃是代地或是上党,一旦崩盘或是主力被牵制,我军腹地之中缺少机动兵力作为第二道防线,于是偌大的赵地,除了邯郸城,便任由敌军驰骋了。”
赵括将廉颇终是将自己的担心完整地说了出来,也不讳言,直接说道:“当然还有一种情况,便是我大赵内部出现问题,由于邯郸无兵,故而无力快速平叛,导致局势糜烂。”
“这......”平原君有些迷茫地看着赵括。
原以为将周遭护得如铁桶一般周全,便能安心发展内务,却不想有如此严重之破绽。可既然我王想得如此深远、如此透彻,比之廉颇还要清晰明了,为何还要如此布置?岂不是......自相矛盾哉?想着想着,两只迷茫的眼睛便盯上了主位上的赵括。
而廉颇却一脸果然如此的模样。果然,我王早知其中厉害,却依旧如此布置,必有其深意也!于是目光炯炯地看着赵括,期待着赵括的答案。
赵括看着盯向自己两人,笑着回答道:“寡人非不知其中凶险也!然,长平一战,我国军力损之大半,与燕军大战,军力再去其十之一,地阔而兵不足,所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也。”
平原君闻言,对赵括一礼道:“我王若是身体无恙,不若将攻辽东之事暂缓两年如何?将燕北之军撤回泰半,以拱卫邯郸并作机动之兵力,待屯田起效,而少年成长,不出三两年,我军军力即可恢复,待其时在图辽东不迟。”
“晚矣!”廉颇说道:“末将归来之时,李牧已经率兵深入东胡,如今恐怕已经与东胡交战正酣。两军交战,不可轻撤也。”
赵括点点头,说道:“不仅如此。征伐辽东乃增国力之策也,此为与秦之角力关键所在,早一日在辽东屯田,吾大赵便早一日有抗秦之力,故国内虽或有所患,不可轻动辽东之策也。”
“那该如何是好也!”平原君有些不解地问道,总不能明知有所疏漏,却不去堵吧!兵者,国之大事也,不可寄托于运气也。
廉颇也继续看向赵括。
“事有轻重缓急,所谓破绽亦为时局所限。”赵括不疾不徐地说道:“所谓外部之威胁,无论强秦或是胡人,为粮草出兵当在秋日之后,故至少半年之内,吾等之主要矛盾在于国内世家大族与新政推行之矛盾。而寡人增兵之法亦在其中!”
“世有阴阳,月有圆缺。阴阳并济,方得全也,而为政者,既要有怀柔之策,亦需鞭策之利。”赵括继续说道。“今有吕卿传寡人怀柔之策,而寡人手中还需驱策之鞭,以备不时之需。”
“燕平君!”赵括直起身对廉颇说道。
“末将在!”廉颇赶忙双手抱拳应诺道。
“可愿为寡人手中之鞭哉?”赵括朗声问道。
“愿为我王牵马坠蹬!”满脸通红的廉颇很快答应道。
“三千陷阵营,八千羽林卫!寡人将邯郸精锐悉数交于卿之手中!待吕卿归来之后,卿便带着此大军,随吕卿往各地巡视新政之推行。
若是配合新政者,自有吕卿出面安抚,或许其在当地盐铁茶等通商之权,或赐其财货爵位之赏,以补其亏。新政施而健仆劳力等自出也,而将军则可留一校尉,缓缓征兵可也。”
“诺!”廉颇直起身子应诺道。
赵括摆摆手示意他坐下,随即继续对着廉颇细细嘱咐道:“旦有不服新政,乃至聚而抗政者,便需将军出马!寡人之意者,诛其首恶,而收其豪奴健仆,并其任侠门客人等,或千人或二千为一军,可发往上党屯田,或发往代地抗胡。而两地者,以二换一或者三换一,换来各地精兵充实大军!”
“如此一来,若是推进顺利,秋收之前,将军当能拉起一只不少于五万人的精锐之师。以此为第二梯队,不论应对哪方面之威胁,皆足矣。”赵括总结道。
“彩!”话音刚落,廉颇便在一旁喝彩道。在兵力短缺的基本面下,敏锐地捕捉到半年的真空期,从而以时间换兵力,更以新政促征兵,可谓是最好的办法了。
相较于一脸兴奋的廉颇将军,平原君似乎觉察到其中似乎有哪些地方不太对劲,可是仔细一想又分析不出那不对劲,只得将疑心按下,与廉颇一道称“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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