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静静看着她。
既然能直接威胁,又何必费力执着于让对方良心发现?.c0m
况且这并非是真正意义上的威胁,而是事实。
拿孩子去威胁一位母亲,自然是不应该,可若萧牧当真因河东王妃的一句证词而出了事,河东道的河东王府,必然不会太平,到时的局面谁也控制不了。
不是每一个寻仇之人,都会去理智思考孩子是否无辜。
“此乃其一。”衡玉再道:“其二,若当真就此错放了真正的凶手,王妃能够保证,对方借王妃之口来构陷定北侯的目的达成之后,不会事后另行灭口之举吗?”
河东王妃听到此处,几近要无法喘息。
她额角起了层冷汗,魂不守舍地问:“……吉娘子今日与我说这些,莫不是太子妃与太子之意吗?”
她隐约听说了,太子一直在试图为定北侯脱罪说情……
却见面前的少女摇了头。
“不是,此行前来,皆是我一人之意。”衡玉如实说了,并不打算借东宫的名义来行事。
河东王妃茫然不解:“那吉娘子为何……”
“我有想护之人,不想他受冤出事。”少女眼神坦诚:“我想王妃亦有想护着的人,也不想他们无故受到本可避免的牵累,对吗?”
河东王妃微微咬紧了发颤的牙关。
语气复杂地问:“吉娘子之意……是想让我改口,替定北侯洗脱罪名吗?”
“王妃彼时受惊初醒,便连宫里的医官都道情绪不稳,如此之下,神思混乱,说了些不严谨的话,也可理解。”衡玉道:“明日便是三堂会审,此时改口,尚来得及。”
“可……定北侯一定清白吗?”河东王妃神情挣扎着道:“至今也并无证据可以证明他的清白,不是吗?我若说不是他,与做伪证有何异?万一日后查明了果真是他,我岂非也要受到连累……”
“无人要让王妃做伪证。”衡玉字字清晰地道:“王妃只需说真话即可,只需说出真正的实情、未曾加以揣测的实情——至于定北侯是否有罪,真凶究竟何人,自有三司依律查办。”
她自然知道,眼下不能寄希望于三司,但若河东王妃改口,一切就还有转圜的余地。
可河东王妃仍旧下不了决心:“只怕此时我纵然说了,也无人会信了……”
衡玉看着她,道:“信与不信,非是王妃所能够决定的。但说与不说,全在王妃如何选择。”
河东王妃眼神挣扎闪躲。
这几日她听到的消息有许多……
比如最紧要的一条——圣人忌惮定北侯已久,圣人想要定定北侯的罪!
若她突然改口,圣人会如何……?
想到这些,河东王妃头痛欲裂,痛苦地按住了太阳穴,口中唤道:“宝福,宝福……”
守在帘外的嬷嬷闻声快步走了进来,紧张询问:“王妃可是又头痛了?婢子这便让人去请医官!”
河东王妃声音痛苦虚弱地道:“恕不能招待吉娘子了……”
衡玉心有分辨,遂起身:“王妃保重身体,衡玉告辞。”
“来人送吉娘子……”
见得衡玉出来,不远处的嘉仪郡主快步走了过来,也随老师一同告辞离去。
直到上了马车,嘉仪郡主才压低了声音问:“老师,河东王妃可答应您的提议了?”
衡玉摇头:“未曾答应。”
嘉仪郡主失望地“啊——”了一声。
她并不是很清楚老师的“提议”具体是什么,但她知道与定北侯一案有关。
“但也未明言拒绝。”衡玉道:“且看明日堂审之前,她究竟能否想得通了。”
“若她还是想不通呢?”
衡玉通过雕花镂空的车窗看向车外:“那便只能看各人造化了。”
……
夜色漆黑。
一道身影走到了大理寺羁押重要嫌犯的暗室前。
一名官吏恭敬地将暗室的门打开,那道身影走了进去。
其身后跟着一位侍从,侍从腰间佩刀。
暗室里的青年立在昏暗中,背影依旧是挺拔的。
青年转过身来,无声看向了来人——
来人抬手,其身侧侍从拔出了腰间长刀。
刀刃出鞘时,寒光逼人。
“萧景时!”
衡玉大喊一声,于黑暗中惊醒坐起。
意识到是梦,她微微吐了口气。
意识慢慢回笼,却又下意识地抓紧了手边的锦被。
方才所见固然是梦,可当真……就没有此等可能吗?
“姑娘。”守在外间的翠槐闻声捧烛走了进来。
“什么时辰了?”衡玉坐在那里,闭着眼睛问。
翠槐轻声道:“才刚进子时,您好几日都没能好好睡一觉了,方才在榻中睡了去,是婢子将人扶到床上来的……”
她知道姑娘担忧定北侯,便是在梦中也是如此。
“点灯吧。”衡玉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睡不下了。
翠槐想劝又不知如何劝,唯有依言将房中的纱灯点亮。
衡玉起身于窗前静坐许久,一点点看着窗外的天色由漆黑逐渐变得浅淡。
她起身将窗推开,东面天际已露青白之色。
再有两个时辰,便是三司会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