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了你们就知道了。
如果四皇子和张琛对张寿的了解更深一点,他们就会意识到,这意味深长的几个字绝对不能从字面上衡量。然而,两个人虽说自认为已经很熟悉张寿了,但到底认识还是不够。尤其是张寿竟然命人送信回张园,捎话给朱莹说今天夜里先不回去了,于是他们都被带歪了。
就因为他们这狗屁倒灶的赌约,刚刚和朱莹新婚燕尔的张寿,这竟然要连夜陪着他们一块去通州?一想到朱莹得知此事后,会不会深恨他们这两个闹出这种赌约的家伙,四皇子和张琛都觉得脖子有点发凉。
先不论输赢,他们会不会日后回京时被朱莹狠狠揍一顿啊!
于是抱着这般惴惴然的心思,在和张寿同车离城时,四皇子就在那拼命劝阻张寿不用送他们下去,他们自己也会好好把赌约完成,而一向和四皇子犯冲的张琛也难得在旁边拼命帮腔。然而,他们说了一路口干舌燥,张寿却始终笑眯眯看他们说相声,两人顿时大为无奈。
从傍晚时分赶在京城诸门关闭前出发,在车上简简单单吃过一点随身带着的熟食,哪怕有脚炉手炉,车厢四周也包上了厚厚的车围子,但四皇子和张琛还是觉得天气太冷,穿得太少。以至于到最后两个人情不自禁地靠在一起,第一次有点后悔这个莫名其妙的赌约。
要打赌应该等到开春之后的,这也实在是太冷了!
这年头的车轿,要想做到密不透风完全不可能,所以张寿当然也冷。然而,他有朱莹这个多宝小仙女,为了这次出行,夫妻俩事先就说好了,所以朱莹早就给他预备了厚实的皮裘、暖袜、护腰……反正御寒宝贝准备了齐全,他从头武装到脚,怀里还揣着一个带着娇妻无限心意的红螺炭小手炉,所以当然还算能熬得过去。
可想想这是走夜路,外头驾车的车夫和跟车的阿六那才叫辛苦,他不禁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把自己车里两个,外加三皇子和楚宽送来的那个扔去地方之后,他管他们是不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不呆足一个月,他绝对不会让他们回来,省得这两个没事再折腾幺蛾子!
以为这是一趟轻松的通州之旅,轻轻松松教书家访,语重心长,然后就能发掘到什么蒙尘明珠,然后一举定输赢,风风光光回归京城?呵呵,想得美啊!
因此,眼看车上大号熊孩子和小号熊孩子被颠簸得昏昏欲睡,张寿虽说自己也一样饱受折腾,却始终带着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笑容,自始至终也没有往车外看过——毕竟,在这种没有路灯的年代,只要一入夜,外头除却马灯的光亮,那就什么都看不见。
甚至如果不是训练有素的人,夜行车马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所以,要不是有赵国公府出身的那个车夫,他根本不敢陪着走这一趟。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就连张寿自己都快被颠得怀疑人生的时候,他终于听到了外头传来了阿六的声音:“少爷,已经到了。”
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张寿见张琛和四皇子已经快挤成了一团,但冻得瑟瑟发抖并不影响同样快被颠晕的他们在那眼皮子打架直打瞌睡,于是,他呵呵一笑,直接一把掀开车帘,随即就推开了车门……当然只是一小条缝。
即便如此,几乎在那一瞬间,一股极寒的冷风仍然带着欢呼闯了进来,在张琛和四皇子反应过来之前,就把他们的脑门给冻得透心凉。两个人惨叫一声,眼见得张寿再次去推车门,他们赶紧手忙脚乱地把身上衣裳裹得紧紧的,这才硬着头皮迎接那更猛的夜风。
当下了马车的两人脚踏实地时,却只觉得双脚就犹如针刺一般疼,却是在车上坐得脚麻了。尽管之前打赌时还好像是死对头,可刚刚在车上还不得不抱团取暖,这会儿四皇子和张琛也就不计较这么多了,不得不彼此携手,一块使劲蹦跳跺脚。
因为不扶着一把的话,他们很担心自己是否会脚麻直接一跤跌在这冻得硬梆梆的地上!
而张寿也同样紧了紧身上皮裘。要说独霸车厢中最舒适座位,他这会儿的脚麻程度要比张琛和四皇子轻得多,但也脚麻,可他毕竟要讲风度,不能乱蹦。此时此刻,他抬头看了一眼天,见恰是满天繁星,哪怕这些年来这一幕早已经看得审美疲劳,他却依旧觉得赏心悦目。
而这时候,他终于听到了四皇子的一声惊呼:“这是什么鬼地方?”
张寿侧头看了一眼两人,见四皇子固然满脸发懵,张琛却也同样呆头呆脑,他就笑眯眯地说:“这是通州城外白家村。嗯,不是什么有名的村子,和我当初住过的融水村差不多。我之前让莹莹问过叶小姐,这里七八十户人家,几百号人,大多都姓白,所以叫白家村。”
我问的是这个吗?我问的是明明说好了去通州,怎么突然来到这么一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四皇子脸上满满当当都是惊怒,而张琛这一次则是比小号熊孩子要反应快点儿,他倒吸一口凉气,满脸惊恐地问道:“这意思是,我们要完成这次打赌,不是在通州城里,而是在这偏远的村子里?”
这村子里能有多少认识字的人?能有多少人读过书?如果说之前那已经是困难……那现在这就简直是噩梦了!饶是以张琛那乐观主义者的天性,此时都忍不住头皮发麻,就更不用说只有惟一一次乡村生活经验的四皇子了。
可那一次,出身宫中,从小养尊处优的四皇子住的是海淀赵园,去的是赵国公府的田庄,捡麦穗骑牛什么的,说到底其实也就和玩差不多,只不过就是稍微累点儿……
相形之下,罗三河的反应却要相对平淡……或者说平稳。很显然他并没有夜盲症,此时扫了一眼四周,他就只见入眼就是一片漆黑,勉强能分辨出不远处好像有一座座瞧不见任何灯火的低矮屋子。
大概是因为他们车马过来的关系,这会儿能听到不住的狗吠声,然而,真正点灯的屋子却只有一座,似乎是有人正准备出来看看什么动静。见此四皇子和张琛仿佛想要抗议,罗三河就没好气地说:“村里和城里有区别吗?到哪里来教书不是教,哪有这么多讲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