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顿时眉头大皱。这边厢皇帝正要废后,她只是拿这当成一个借口来见太后,朱莹这丫头怎么还当真了?平常朱莹任性归任性,却一贯很有分寸啊!
然而,让她意想不到的是,张寿竟是也笑着开口说道:“太后,莹莹之前就对皇上提议过,既然御厨选拔近期就要开始,就把初赛第一天定在八月十五。一来中秋节本来就热闹,二来也算是一桩与民同乐的好事。至于我们,不过顺便借着生日也过去热闹一下而已。”
说到这里,他就诚恳地说:“而且,既然朝中宫中都多事,不妨把第一天的规模办得更盛大一些,若是能借着这般热闹,冲淡一下京城最近多事的阴霾,那就再好不过了。”
这一刻,太夫人和太后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个眼神,同时恍然大悟。
如何庆祝生辰什么的只在其次——张寿和朱莹都已经十七了,年纪轻轻又不是整寿。但是,这一天正好是中秋,而且再和之前那所谓御厨选拔大赛结合在一起的话……
那确实可以尽量转移百姓的目光!让他们把更大的兴致放到这样一场盛事中去,而不是津津乐道皇家这点阴私。
太夫人轻轻一合手,随即笑着说道:“我在乾清宫的时候,听到皇上刚刚已经留用了扬州会馆那位大厨在御膳房?这个消息也应该放出去,如此外头那些人肯定会炸开了锅!”
太后微微犹豫了一下:“如若宣扬出去,皇后中毒之事岂不是也会广为流传?”
朱莹听懂了太夫人的意思,不禁笑嘻嘻地说:“太后,祖母的意思是,就要让人知道,这所谓中毒的事纯属皇后自己折腾,其实子虚乌有,所以皇上非但留了那位大厨在御膳房供职,反而不禁消息流传,那正是坦坦荡荡,宽容大度。”
她一面说一面翘起了嘴角:“反正就是禁口令,回头也会有各种各样的消息在外散布,何妨咱们也推一把手,把别人对所谓宫闱密事的注意力,转移到其他事情上去?民以食为天,借用选拔御厨,让寻常百姓也能见识天下美食和各式各样的食材,我觉得这挺有意思的。”
“你呀,只要张寿说的,你都说好!”
太后似笑非笑地嗔了一句,见张寿照旧镇定自若地坐着,一副坦坦荡荡的表情,她原本到了嘴边的揶揄也不由得吞了回去,随即就若有所思地说:“既然皇帝之前也答应了,那这件事却也未尝不可。”
朱莹顿时喜上眉梢。虽然她不喜欢皇后,可废后关她什么事?她好容易才等到了即将和张寿一块度过的第二个生辰,才不想被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败坏了兴致!
于是,她想都不想就上前死皮赖脸地在太后身旁坐下,笑吟吟地撒起了娇。
“太后,虽说皇上点了头,还拨了一点钱,消息也传扬了出去,阿寿还拉到了刘老大人帮忙,但钱不嫌多,人更不嫌多,您有钱出钱,有人出人,干脆从手指缝里漏点钱漏点人出来给我们行不行?这样我还可以到外头打您的旗号,就说太后也很赞同这样的选拔。”
“你呀,不但不让人省心,还喜欢惹是生非,让我说你什么是好?”
太后简直被朱莹的无赖给气笑了,伸手戳了戳这个曾经小粉团子似的丫头,侧头看见张寿一副但笑不语,自得其乐的样子,她最终还是心软了。年纪大了,又经历了这么多事,看这样心意相通的金童玉女,怎能心中没有一点触动?
“玉泉,去开我的箱子,秤五十两金子出来。对外头就说,皇上要公平选拔御厨,我很支持,但既然他把御膳房收归宫中,不再由光禄寺管,又开了内库来做这件事,那么,我这个当太后的干脆便也来助助兴,出五十两金子资助。”
对于从小到大就从众多长辈那儿得到好东西无数的朱莹来说,五十两金子真心不算什么,她那根本戴不完的赤金项圈,大大小小的南海珍珠,各种质地的玉石,来自南洋锡兰等地,巧匠磨制的宝石,以及从太祖皇帝开始就令西南某个小邦进贡的翡翠……全都是论箱子的。
可太后此时这五十两赐金,却是代表认可她和张寿去做的这件事,因此,她自然喜滋滋地连忙过去拉着张寿一同谢过,随即就借口留地方给太夫人和太后说话,笑吟吟地拽着张寿一块先出去了。
她这一走,太后就叹道:“真希望能如莹莹所说,让人因此就忘了废后。”
“忘记不可能,但少些关注,却是可能的。”太夫人的看法自然谨慎,但随即就笑道,“张寿最初折腾这件事时,是为了让人别只揪着沧州、光禄寺和九章堂的事不放,却没想到突然会有废后这样一件天大的事杀出来。能有多大作用,就看他们能折腾到多大了。”
皇宫这种地方,自然不适合说什么悄悄话,事实上,张寿也就是跟着朱莹逛了一会清宁宫——而且这真心谈不上十分轩敞的地方,其实不到一刻钟就转悠完了——随即太后就命人叫了他们进去,却原来是太夫人要回府了。
而除了朱莹强行“讨”来的五十两黄金,张寿还得了一方歙砚,一块鸡血石印章——前者他鉴定不出好坏,但后者乍一看他就意识到价值不菲。至于赏赐他这两样东西的名目,太后直接就用了一个最好的理由——生辰礼。而朱莹干脆是揣着一匣子好东西走的。
而等到离开皇宫,这次没再坐驮轿的张寿就和太夫人道了别,却还拉了朱莹与自己同行。当他二人到了萧成的宅子,见到陆三郎时,张寿就直截了当地说:“陆三郎,拿出你最大的本事,八月十五的第一次初选,你给我提前造出最大的声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