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和众人一一见礼,忽见黄墙后转出一群人来,正是师父、师娘和华山派一众师弟师妹。
他心中一酸,快步抢前,跪下磕头,说道:“令狐冲拜见两位老人家。”
岳不群身子一侧,冷冷的道:“令狐少侠何以行此大礼?那不是笑话奇谈吗?”
令狐冲拜毕站起,退立道侧。
岳夫人眼圈一红,说道:“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听话,又和魔教纠缠在一起了……”
岳不群冷笑道:“他要是听话,那是日头从西方出来了,你看他这一路上,收了多少旁门左道的人物?听说他准备和任我行联手,去杀东方不败,让任我行重登魔教教主宝座,哼,恐怕小小的华山早已不被他放在眼里了。”
令狐冲慌忙摆手道:“不不,师父你误会了,这些人曾经为我看病寻药……”
这时,任盈盈走了出来,恭敬道:“岳掌门,今日嵩山之会,看左冷禅的用意,是要五岳剑派合而为一,合成一个五岳派。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岳不群两眼微眯,冷哼道:“这是我五岳剑派的事情,与你何干?”
令狐冲解释道:“师父莫要误会,弟子……”
岳不群摆手道:“弟子二字,那是不用提了。你倘若还念着昔日华山之情,那就……那就……”说着微微沉吟,似乎以下的话不易措词。
令狐冲自破逐出华山门墙以来,从未见过岳不群对自己如此和颜悦色,忙道:“你老人家有何吩咐,弟子……晚辈无有不遵。”
岳不群点头道:“我也没什么吩咐,只不过我辈学武之人,最讲究的是正邪是非之辨。当日你不能再在华山派耽下去,并不是我和你师娘狠心,不能原宥你的过失,实在你是犯了武林的大忌。我虽将你自幼抚养长大,待你有如亲生儿子,却也不能徇私。”
令狐冲听到这里,眼泪涔涔而下,哽咽道:“师父师娘的大恩,弟子粉身碎骨,也是难以报答。”
岳不群轻拍他的肩头,意示安慰,又道:“那日在少林寺中,闹到我师徒二人兵刃相见。我也曾盼你回心转意,重入我华山门墙。但在山洞之中,你坚执不从,可令我好生灰心。”
令狐冲抹了把眼里,郑重道:“那日在少林寺中胡作非为,弟子当真该死,山洞之中违背师父命令,也是不可原谅,如果能重列师父门墙,原是弟子毕生大愿。”
岳不群微笑道:“这句话,只怕有些口是心非了,你现在为日月神教座上客,千百武林左道之人听你指挥号令,一任己意,那是何等风光,何等自在,又何必重列我夫妇门下?再说,以你此刻武功,我又怎能再做你师父?”说着向宁中则瞧了一眼。
令狐冲听得岳不群口气松动,竟有重新收自己为弟子之意,心中喜不自胜,双膝一屈,便即跪下,说道:“师父、师娘,弟子罪大恶极,今后自当痛改前非,遵奉师父、师娘的教诲。只盼师父、师娘慈悲,收留弟子,重列华山门墙。”
只听得山道上人声喧哗,群雄簇拥着方证大师和冲虚道人,上得峰来。
岳不群低声道:“你起来,这件事慢慢商量不迟。”
令狐冲大喜,又磕了个头,道:“多谢师父、师娘!”这才站起。
宁中则又悲又喜,伸手擦了擦令狐冲的眼泪,轻声道:“你师父好不容易松口,以后莫要在胡乱行事了,珊儿、大有等人,也都等着你回来。”
令狐冲心中一阵酸楚,微微侧头,向岳灵珊瞧去。
她目光和令狐冲一触,突然间满脸通红,往林平之身边站了站,低下头去。
令狐冲胸口便如给大铁锤重重打了一下,霎时间眼前金星乱冒,身子摇晃,站立不定。
这时,徐良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令狐兄,你比我先走几天,反先到了,等下小聚,当罚三杯。”
不等令狐冲上前和徐良寒暄,方证大师也在众人的簇拥下走来,看着徐良笑容温和道:“徐少侠,少林寺和峻极禅院近在咫尺,老衲却来得迟了。”
左冷禅朗声道:“大家不用多礼了。否则几千人拜来拜去,拜到明天也拜不完。请进禅院坐地。”
嵩山绝顶,古称峨极。嵩山绝顶的峻极禅院本是佛教大寺,近百年来却已成为嵩山派掌门的住所。左冷禅的名字中虽有一个禅字,却非佛门弟子,其武功近于道家。
群雄进得禅院,见院子中古柏森森,殿上并无佛像,大殿虽也极大,比之少林寺的大雄宝殿却有不如,进来还不到千人,已连院子中也站满了,后来者更无插足之地。
左冷禅朗声道:“我五岳剑派今日聚会,承蒙武林中同道友好赏脸,光临者极众,大出在下意料之外,以致诸般供应,颇有不足,招待简慢,还望各位勿怪。”
人群中有人大声道:“不用客气啦,只不过人太多,这里站不下。”
左冷禅伸手道:“由此更上二百步,是古时帝皇封禅嵩山的封禅台,地势宽阔,本来极好。只是咱们布衣草莽,来到封禅台上议事,流传出去,有识之士未免要讥刺讽嘲,说咱们太过僭越了。”
古代帝皇为了表彰自己功德,往往有封禅泰山,或封禅嵩山之举,向上天呈表递文,乃是国家盛事。不过,这些江湖豪杰,大多都是粗鄙莽汉,又怎么会懂得封禅是怎么回事?
大家只觉挤在这大殿中气闷之极,别说摆开酒席,就连坐都坐不下,连呼口气也不畅快,纷纷说道:“咱们又不是造反做皇帝,既有这等好所在,何不便去?旁人爱说闲话,去他妈的!”
说话间,已有数人冲出院门。
左冷禅故作无奈道:“既是如此,大家儿便去封禅台下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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