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冲又挡了两剑,强忍着手臂酸麻,全力防御,心中暗暗庆幸,幸好冲云道长如此攻势,只能渐进,若是想要速胜,却也不易。
不过,我一味退避,终究是输了,此仗一败,不仅救不了任盈盈,还会连累向问天和任教主前往少林自囚十年!
想到任盈盈对自己情深义重,为她受伤拼死一战又有何妨?
若是能以一臂作为代价,还了这份恩情,无论在江湖上,还是师门中,都说得过去了。
想到这里,令狐冲手臂一伸,长剑便从冲云道长的剑光圈中刺了进去。
“叮!”
金石交错的脆响传来。
令狐冲只感胸口剧烈一震,气血翻涌,一只手臂却仍然完好。
冲云道长退开两步,收剑而立,脸上神色古怪,既有惊诧之意,亦有惭愧之色,更带着几分惋惜之情,隔了良久,才道:“令狐公子剑法高明,胆识过人,佩服,佩服!”
令狐冲这时才明白过来,刚才冒险一击,错打错着,竟找到了对方剑法的弱点所在,只是冲云道长剑法实在太高,光圈中心本是最凶险之处,他居然练得将破绽藏于其中,天下成千成万剑客之中,只怕难得有一个胆敢以身犯险。
令狐冲暗道侥幸,一道道汗水从背脊流下,当即躬身道:“前辈剑法通神,承蒙指教,晚辈得益非浅。”
这句话倒不是寻常的客套,这一战于他武功的进益确是大有好处,令他得知敌人招数中之最强处,竟然便是最弱处,最强处都能击破,其余自是迎刃而解了。
高手比剑,一招而决。
冲云道长见令狐冲敢于从自己剑光圈中挥刃直入,也就不必再比,只是看向令狐冲凝视半晌,郑重道:“令狐公子,老朽有几句话,要跟你说。”
令狐冲上前两步,恭敬道:“晚辈恭聆教诲。”
冲云道长缓缓道:“令狐公子,年轻一辈人物之中,如你这般人才武功,除了那声名显赫的徐良徐少侠,再无二人了。”
令狐冲慌忙道:“不敢,晚辈行为不端,声名狼藉,只求此战还了圣姑恩情,然后自戕于华山门前,再无他念,怎配前辈如此看重?”
冲云道长平静道:“我辈武人,行事当求光明磊落,无愧于心。你的所作所为,虽然有时狂放大胆,不拘习俗,却不失为大丈夫的行径。贫道来到杭州后,也曾派人多方打听,并没查到你什么真正的劣迹。前往飞来峰后,也多有约束那些左道之人的善举,可见你本性并不坏。江湖上的流言蜚语,未足为凭。”
令狐冲听他如此为自己分辩,句句都打进了心坎中,不由得心生感激,姿态更低,抱拳道:“多谢前辈宽慰!”
冲云道长先是朝方生大师一礼,然后抱拳道:“令狐公子深得风清扬风前辈剑法真传,贫道不是他的对手,这一场,是我输了。”
“道长虚怀若谷,令人佩服。”任我行大笑两声,朝方生大师拱了拱手道:“方生大师,咱们后会有期。”
令狐冲走到师父面前,跪倒磕头。
岳不群侧身避开,冷冷道:“令狐公子大展神威,在下可不敢当!”
令狐冲心中一酸,泪水盈眶。
令狐冲又过去向解帮主等人行礼,然后跟在任我行身后,向山下走去。
其他人自知武功不及冲云道长,虽然觉得冲云道长输的太过蹊跷,却也不敢上前动手,自取其辱。
这时,岳不群瞥了眼神色阴沉的左冷禅,上前一步,喝道:“且慢!”
任我行微微皱眉,回头道:“怎么了?岳大君子想要反悔不成?”
岳不群沉声道:“在下自然不会反悔,只不过,三战已经比完,你们随时可以离去,但是这令狐冲,曾是我华山门徒,今日他助纣为虐,在下自然要与他比一场才是!”
令狐冲大吃一惊,不由得全身皆颤,嗫嚅道:“师父,我……我……怎能……”
徐良两眼微眯,看着一反常态的岳不群,心念一转,便想明白了其中缘由。
都说知子莫若父,岳不群将令狐冲一手带大,他能不知道令狐冲的心性?为何要先故意让林平之和岳灵珊接触,再得到思过崖洞窟内的剑法后,又要放任令狐冲行差踏错,甚至在谣言四起的时候,暗中推波助澜?
所有谋划,不过是武功大进之后,野心膨胀,已经不满足于守住华山派,而是要借助左冷禅的谋划,重振华山,乃至称霸武林了。
而要做到这些,仅仅得到石窟内的剑法还不够,他必须得到独孤九剑……
“众人都说你蒙本门前辈风师叔的指点,剑术已深得华山派精髓,看来我也已不是你的对手。虽然你已被逐出本门,但在江湖上扬名立万,使的仍是本门剑法。我管教不善,使得正道中的各位前辈都为你这不肖少年来回奔波。倘若我不出手,难道让别人来负此重任?我今天如不杀了你,你就将我杀了吧!”岳不群神色冷峻,说到后来,已然声色俱厉,唰的一声,抽出长剑,喝道:“从昨日起,你我便无师徒之情,出剑!”
令狐冲踉跄后退,脸色惨白,苦苦哀求道:“师父,万般缘由都是弟子的错,您要怎么惩罚弟子都行,弟子绝不敢对您出手!”
“出剑!”岳不群冷喝一声,长剑挥舞,当胸平刺。
令狐冲慌忙侧身避过,岳不群接着又刺出两剑,令狐冲狼狈躲开,但无论如何艰险,手中长剑始终指地,并不出剑挡架。
岳不群脸色铁青,沉喝道:“令狐少侠,你已让我三招,算得已尽了敬长之义,快点出剑吧!莫不是看不起老夫!”
任我行也急忙道:“令狐小子,你再不还招,当真要将小命送在这儿不成?!”
令狐冲纠结万分,余光瞥见剑影袭来,下意识的横剑当胸。
这场比试,是让师父得胜呢,还是要胜过师父?
若是故意容让,输了这一场,纵然自己身受重伤,也不打紧,可是在场的前辈会怎么看师父?怎么看冲云道长?岂不让师父真成了任我行口中的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