摊主爽快道:“看公子说的,等会儿我送你一个布袋,给你多拿点,搭在背上,什么时候想吃什么时候吃。”
徐良笑了笑,也不推辞,随便坐在地上,远远的望着青云山,愣愣出神。
先是莫名其妙到了神州陆沉,杀人如麻的满清乱世,再到这江湖纷乱,善恶难分的世道。曾经那个无知无畏的少年人,变成了心思深沉,心腹狠毒的枭雄。
这一路走来,跌跌撞撞,匆匆忙忙,打打杀杀,尔虞我诈,转眼间,蓦然回首,都快认不清自己了。
或许是在匆忙的日子过多了,如今坐在地上远观,沿着青石大道,远远望去,天空的白云悠悠,云层厚重,层层递进,直直下坠,好想要压在城墙上,竟然带着一股九天之云下垂的气魄,天地之间只差一线。
这一线之中,耸立的青云山,犹如直冲云霄的利剑,气势磅礴。
顺着徐良的视线,摊主介绍道:“那里就是青云山,之前山上还有个方寸观,半年前老观主仙逝,玄微道长就带着他的徒弟下山了,在城里开了家悬壶医馆。然后来了几个大和尚,在道观旁边营建寺院,但前两天,莆田那边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说什么少林寺要封山了,那些和尚就又走了。”
徐良笑道:“是要封山了,不过只是由武林门派,转成阐释佛家,平时烧香拜佛,求个平安生子啥的,还是能去的。”
一场大战下来,南少林弟子死伤惨重,多年积蓄折损大半,连藏经阁也只守住了第三层,可谓元气大伤,短时间内,再也无力威压南方诸多门派了。
按照往常惯例,南北少林互为援手,他们应该会邀嵩山少林前来襄助,对来犯之敌进行清算,重振南少林的威望,但意外的是,经过一夜商议后,慧叶禅师当众宣布封山,六十年内,绝不再过问江湖事务。
封山,就是自我封闭,门派所有人禁止外出,禁止一切和外界的武学交流,就算天塌下来,也不参与任何事情,和江湖个人的金盆洗手有几分相似,规矩极多,都是万事留一线的做法。
不过,此举虽然能保住传承香火,但对门派的打击也是极为严重的,非濒临灭亡不可为,毕竟时间才是传承最严峻的考验。
原本徐良还有些错愕,还反思了一下,是不是把少林寺逼得太狠了,但是,随着南少林大批宿老高手北上,而嵩山少林的年轻弟子启程南下,他明白了,南少林根本不是真的要封山,而是借着封山的名头,安排好传承,然后击中力量,对来犯之敌进行报复!
这就是少林寺的强大所在,有北南两宗,北上也好,南下也罢,都游刃有余,哪怕封山了,也无需像其它门派那样与世隔绝,只需借着佛家的名头,便能光明正大的开寺迎接善男信女,即便遇到大乱世,也能凭借浑厚的底蕴,从容封山,坐看风云变幻。
简直就是无解!
摊主摆手道:“老汉我可不信佛,他们走了也好,咱这穷乡僻壤的,有玄微道长就够了,要和尚做什么?而且出家人来多了,也供养不起不是?”
“老伯这么说,可见玄微道长不仅医术精湛,还是个有慈悲心肠的老神仙啊。”
“老汉说的可做不得准,公子要是寻医问药,不妨自己去看看。”
徐良点头道:“老伯说的是,是要自己看看,都说凡人一生求自在……”
蹲在地上的摊主下意识的接道:“修行一场空欢喜。”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感慨。
身上的汗水被清风带走了,徐良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站了起来。
摊主将挑选好的荔枝装进一个布袋递给他,徐良也不推脱,搭在肩上,抱拳行礼告辞。
摊主满脸笑容,回了一个略显生涩的抱拳礼,憨厚一笑。
人生萍水相逢,聚散时常,大多都是再不相见,能不两相厌恶,已经是难得,若能相谈甚欢,不弱于一场小小的机缘造化,或者说,本身就是。
原本想着可以让玄微老道回山了,但和老摊主一番交谈,徐良觉得,等事情全部解决了再回去也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