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冠秋带路,引着顾曜到了靖夜司府衙后院的牢房内。
说是牢房,其实就是一间间两丈长宽的正方小黑屋,专门用来关押凡人—有修为的都是直接封修为下水牢的。
程冠秋和顾曜在看守此地的人员指挥下,验明身份,取出身上的所有物件一一展示,这才能进院子。
边进院子, 他一边说道:“那个王一乾的妻子,还有十七房小妾,四个女儿一个儿子都被关在这儿了。”
王一乾就是逃走的王家家主,但顾曜一直在怀疑真正的王一乾早已经死了。
“他这么多小妾,只有五个子女?”顾曜跟在程冠秋,看着他接受第二次检查。
这一次,是要将身上的兵刃法宝留下,同时在手脚之上贴上符纸制作的手铐—进了之后,若是动用术法,这些符纸手铐会将术法记录下来。
这些都是上面的规矩,马虎不得,谁来都要照着做,纵然程冠秋是当地的长官,顾曜更是五品的“钦差”,也得照着规矩走。
将劫剑放下,展示了下流珠,看守此处的缉事对对眼神,又取出个黑匣子,让顾曜将流珠也是摘下。
程冠秋看着这晶莹剔透的纯白珠子,目露羡慕:“王一乾早年只有一个夫人,生有三子,但三个儿子都意外去世了, 最大的儿子活的最久,但也在五年前去世,死的时候大概是十三岁,这给王一乾的打击也挺大的。”
他回忆着才看过不久的典籍:“也就是这大儿子病死, 才让王一乾性情大变,五年纳了十七个小妾,又生了五个,不过也都才两三岁。”
顾曜听这话,更怀疑那逃走的,是之前被招纳的门客道士了。
眼见顾曜身上东西都清完了,来了两人给他们带上符纸手铐,随即便是打开院子大门,让他们两人进去。
一个个漆黑的屋子好似大号的棺材盒,层层排排整整齐齐的分列院内,没有窗户,只有一扇锁死的黑门。。
院子不小,但四周被高墙包围,只有个大门也是一直以铜锁锁死,两人此刻走进来,好似走进了墓园,感觉死寂的很。
程冠秋掏出钥匙:“顾大人是要从哪一位开始用那明魂术查验?这术法我记得颇为累人,大人打算查几人?”
顾曜扫视那一幢幢死寂的小屋子:“先去看看那王夫人吧,她陪了王一乾最久,王一乾的变化她应该感受最深。”
程冠秋点点头,伸手朝着东边领:“大人, 这边请。”
来到第二排的一间黑屋前,他打开锁,轻轻推门,顾曜这时才发现,这门居然只能打开半扇,人想要通过,只能侧着身子过去。
门打开那一瞬间,一个黑影便是猛然扑了过来,重重撞在两侧门扉上,这人披头撒饭,哑着声音发出一阵阵哀嚎呜咽之声。
顾曜眼看她撞上之后,整个人往后倒,急忙伸手拉住她的衣服,让她不至于直接倒在地上,看向程冠秋:“这黑屋里无光无声,若她只是个无辜妇人,你这么将她扔在里面,岂不是要将她逼疯?”
程冠秋后退半步,让开位置道:“之前询问时,这些人都是一问三不知,对于王一乾的事什么也说不出来,这才将她们关入这里,才不过两个时辰,合理合法。”
顾曜将这女人从黑屋内拽出,才发觉她穿的已经是一件宽大的白色囚服,穿着不整,头发乱糟糟的还有些水迹,当下眉眼一皱,伸手往黑屋里一探。
屋内很是燥热,但却有一股水汽。
再打量这女人此刻模样,顾曜看向程冠秋的眼神已经不是很友好了:“你对她们用私刑了?”
关进黑屋是允许的手段,但这水痕,还有这衣服,很明显是程冠秋之前审问时令人扒去了常服,套上了囚服,又用了水刑等。
“这些人只是凡人,你一个靖夜司官员对他们动用私刑也还合法合理吗?”
“你应该知晓,天下术法奇诡荒唐甚多,扭曲人心,模糊人智的也不在少数,若是中了类似术法,什么都不知道浑浑噩噩也是正常。”
顾曜微眯起眼:“程大人,本官现在怀疑你和王一乾勾结,如今故意对这些可能的人证滥用私刑,想要在上峰使者到来前将她们逼疯。”
王夫人被顾曜从屋子里拉出,披头散发像个乞丐,跪在地上抱着顾曜的腿,声音嘶哑,显然已经精神快要到极限了。
程冠秋被顾曜这么一说,面色有些冷,但还是道:“顾大人可是说笑了。”
说是这么说,但还是拿着钥匙,将被关进来的家眷都是从黑屋内放出,个个都是与王夫人一般模样,多是女眷,还有些许贴身仆人也被关在此处,一被放出来,各自都是抱在一起,趴在地上。
“混账,这些三两岁的孩子你也单独扣押!”顾曜看到最后几个屋子里爬出几个幼童后忍不住训斥。
“是本官着急破案,孟浪了。”全放出来之后,程冠秋走回来皮笑肉不笑道。
显然顾曜刚刚的说法让他也有些恼火。
这人好似一点都不怕我将这事报上去,是觉得只要能破案,这手段无所谓,还是说官场潜规则就是这样,我才是破坏规矩的人?
顾曜看他这模样,脑海里飘过这念头后又低下头看了看抱着他腿的王夫人。
这女子看样子已有四十,眼泪鼻涕的痕迹在脸上胡乱勾画,看这样子,精神已经要到极限了。
这个状态用上清明魂术对我来说倒是轻松许多,估计没什么抵抗力,但恐怕用完,后果会很严重。
顾曜衡量她这模样后看向程冠秋:“你之前说有个小妾被纹了鬼车图案,是哪一个?”
程冠秋指了指一个单独抱腿蜷缩在墙根的女子。
顾曜伸手一指点在王夫人眉心,让她睡了过去:“让人取些温热的粥水,让她们放松下精神。”
随即走向那女人。
这女人看面容年轻的很,稚气还未完全褪去,看到顾曜走到她面前,抬起头瞧了眼,又立刻低下头让头发垂下。
看这样子,倒是没什么问题,顾曜蹲下身子,语气尽量温和放松她的心神:“你叫什么名字?今年多大年纪?”
“...”
“不要怕,只要你是无辜的,本官一定能还你清白。”
“...”
程冠秋那边吩咐了下去,看着顾曜在这边问,还是慢步踱了过来:“她叫赵小蕾,父母是农户,今年十四,被王一乾纳入府中不到一年。”
“她身上的鬼车纹在哪?”
“呵呵,在裆部。”
顾曜本想看一下那图案,看看有没有什么诡异,听到这回答,也是放弃了,而是伸手放在她头上,用一股暖意慢慢温暖这女子,让她更加放松些。
程冠秋看着,继续道:“我令一个女缉事为她们换衣时,那女缉事发现的,后来审问后才知道这女子被说有克夫之相,但王一乾却是极其喜欢,一次酒醉后亲自给她纹上了这图案。”
“...你不用和我说这么详细。”
“不是,我只是想说,我寻了个女画师,将那图案画出来了,顾大人若是想看,看图就行。”
“我是想知道那图案会不会有什么邪异之处,画在纸上的看不看都一样。”
程冠秋也不再说话,看着女子闭上了眼,脸上的警惕慢慢消失,好似睡着陷入了个美梦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