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文渊阁的正堂之中,于谦此刻正独自一人在里面的椅子上端坐着。
他是既不端杯用茶,也不品白瓷盘盛装的点心。
于谦贵为兵部尚书,他不但手握京营调度,更在内政上权柄颇重。
于谦虽无宰相之名,却有宰相之实。
因为是于谦到访,陈循等几个内阁大学士也是不敢托大,他们陆续都走进了正堂。
内阁大学士们在见到于谦的正襟危坐和不苟言笑后,心中不由得暗暗叫苦。
他们只觉得那儿坐着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块又臭又硬的石头。
于谦只是往着那里一坐,就同文渊阁里面的“一团和气”格格不入。
见到内阁大学士都来了,于谦这才起身揖。
“见过宰辅诸公!”
陈循作为首辅,自然是由他代表内阁的。
陈循连忙对着于谦还之一礼,然后众人这才依照尊卑顺序才落座。
刚坐下的陈循随之一笑,并且开口。
“于公平时军务繁忙,今天又非是内阁和部院联谊之日,怎么有空前来指教了?”
陈循这话,未免有些明知故问了。
因为就刚刚内阁和兵部同时收到边关来报,说瓦剌有使者请求入京面圣。
其他的几个内阁大学士,其实也是知道于谦来意的,只是他们并未出声。
虽然内阁里面有纷争,但是在外人面前,他们至少还是要保持表面上的整体。
果不其然,于谦开口后说的事情,就是和大同送来的军报相关。
于谦对着陈循微微顿首,说到。
“大同参将许贵的奏疏,想必诸公也都已经看过了。”
“于某以为,今日之事,无论是法理还是态势,都不可同瓦剌言和。”
陈循虽然也是不同意议和,只是相比起于谦来,他没有那么着急。
“于公所说奏章,我们自然是看过了。只不过这是战是和,内阁目前尚且没有定论。”
“因为内阁还没有拿定主意,倒不如于公赐教我等,我等也好一闻真知灼见。”
于谦可没有陈循那么多花花肠子,他只是觉得议和不可。
“我大明与瓦刺,有不共戴天之仇。若是朝廷同贼寇言和,则是背君父而忘大义。”
“此为理之不可!”
“要是议和一成,则瓦刺只会更加贪得无厌,生出非分之心。”
“从了瓦剌议和所请,则显得我畏敌如虎,更加激发其不臣之心。”
“此为势之不可!”
于谦显然不是临时抱佛脚,而是有备而来。
于谦在等到内阁众人领悟了一会后,他又才接着往下说了起来。
“观之史书,同贼寇议和者,无异于与虎谋皮。”
“北宋徽、钦二帝北狩,宋高宗虽有张韩刘岳四中兴之将,然则其一意听信秦桧主和之议。”
“虽然南宋割地输款、乃至降号称臣,结果却是人心瓦解,国势日下。”
陈循在听得于谦振振有词的时候,也是不断地点头称是。
“于公高见,所举例子乃是以古证今。今日听君一话,当如同胜读十年书!”
陈循,这是一只老狐狸。
他只是称赞于谦的学识渊博和见识高明,但是对于是战是和的国家策略,却是并没有表态出来。
于谦心中冷哼一声,他又从袖中取出一份写好的奏章,递到了陈循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