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征回头一看,却是包子铺的老板娘,一个四十多岁的妇人拉住了他。
“老板娘,你这是……”
“你这个后生仔,也是个逃难来的流民吧。”老板娘生的有些壮实,一副自来熟的样子,把韩征拉回到铺子前劝道。
“老娘见识的人多了,一看你这样的血气方刚的后生,就知道你肯定是要去打抱不平。”老板娘指指对面米铺道,“你可莫要去招惹这家老板,人家在这里可是有后台哩,外乡人可惹不起,到时候连你一块遭殃。”
韩征眨巴了下眼睛。
这米铺老板明显是个黑心商人,趁着流民数量增多,把售卖的米粮以次充好、坐地起价,大发灾难财,还侮辱殴打老人,韩征自是看不过。
他是准备帮那老伯一把,可帮的方法有很多,比如用钱解决,又或者换个夜深人静的时候用自己擅长的方式解决,未必要和对方正面冲突。况且他现在又没学什么功夫,也不可能当街召唤仆宠出来。
不过想到自己现在是个流浪的猎户身份,算是半个草莽之辈,当即装作一副气血方刚打抱不平的模样气愤道:“这米店老板太可恶,放我们家乡早被人把店给砸了,哪轮得了他嚣张!”
“你这后生哪知道,人家这米行生意大着呢,全东禹城就他们一家经营着米粮生意,这后面哪,可是有……”
“你这婆娘瞎嚼什么舌根呢!赶紧后面包包子去。”就在老板娘说到一半时,包子铺老板从后厨转了出来,连忙截断话头训斥道,把不情愿的老板娘扒拉到身后,对着韩征笑道,“小伙子,要几个包子啊?”
韩征淡然一笑,也不再多问,一口气买了七八个肉包,嘴上叼了一个,其余的用荷叶包好再放到一个稻草编好的提袋中,揣进怀中离开这条坊市街道。
“别急,都有,都有。”
在韩征离去的街口的一角,一名老妪带着一名健妇挎着竹篮,正给一群衣衫破烂,面黄肌瘦的流民幼童分发着馒头,引得这些孩子欢呼雀跃。
韩征未回头却以仆虫的角度看着这一幕,心中微叹,快步离去。
出了西坊市继续往西半柱香功夫,便能看见一大片清理出来的空地上,一顶顶的简单茅草棚屋坐落其中。
这里是官府指定的,收容了数千穷苦流民的流民营,想要获得新身份,就得在这里待上一阵子,等待朝廷的甄别和分配。
按律法,大炎朝将百姓分为良民,平民,流民,野户和罪民。
流民是失了身份,又愿意继续接受朝廷管辖的平民和良民。
由于接连的战乱,朝廷收紧了对流民的管理。
流民往往成群结队,数量众多,若是放任流动,到了哪里都是对地方各行各业形成巨大的冲击。
更何况可能有心怀不轨,心存叛乱的人混迹其中,一旦煽动闹事,其破坏巨大。
故此朝廷便分化处理,将流民指定到某些地方慢慢消化安排,提供简单的食宿,让流民不至于饿死冻死,避免盲目流动。
按照现在的政策,韩征这样的流民,通常得服从安排,到官府指定的州府,干上两年徭役,才能获得新的身份。
又或者等待一个朝廷大赦或是某个地方州府需要大量的人口补充,才能获得机会脱离流民身份。
不过现在聚集在东禹城的流民,多了一个机会,就是二十天以后的妖**易大会。
到时候会有各方势力聚集于此,其中不乏朝廷的实权部门,若是能有一技之长被这些部门看上,又哪怕是成为一个契约奴,也算是可以脱离颠沛流离的苦海。
韩征信步走在这流民营中,迎面见到的都是骨瘦如柴,面有菜色的老弱妇孺。
轻壮一些的流民,白日里都想办法出去打些零活,贴补一下用度,或者仅仅是想办法解决一顿口食。
他之所以来到这里,纯粹是他现在身份也是这里登记注册的流民之一,还有自己的编号和小棚屋。按正常流程,他是要按照编号顺序来等待处理。
尽管他可以用银钱和毕由己的假富家公子身份住在东坊市,可还是会隔一两天就回到这里露个脸。
到时候要核实身份,周围的流民也能帮他做个证明。
日头已经偏西,红霞映照在一条穿过营地的小河,波光粼粼。
一群妇女、姑娘正在蹲在这河边清洗衣裳,捶打衣裳声此起彼伏。
韩征走在河梗边上,目光一扫,却是发现一个扎着两个发揪揪的小女孩蹲在河梗上面,手里握着一节芦苇杆,在地上写写画画。
韩征心中一动,走了过去仔细打量起来。
这小女孩看上去不过六七岁的样子,身着淡红色的小襦裙,只是边缘已经有些磨损破烂,但洗得干干净净。
瘦小的身材,因为低头而显露出来的脖颈极为纤细,看得到节节脊柱骨,让人不忍有些担心是否能撑得住那颗显得大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