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疑更加大了战场上的混乱,冲击着朝廷士卒本来就脆弱不堪的心理防线。
淝水上的浮桥已经搭建好了一座,此时这些士卒眼见着关中骑兵从三个方向压上来,登时慌不择路直接向着那浮桥涌过去。
浮桥自然没有栏杆,水浪拍打下摇摇晃晃,就算是排成纵队有序通过也非那么容易,更何况一群人前拉后推,拥挤在浮桥的入口处?
一时间整个浮桥上密密麻麻挤满了人,很快就有人被推搡着落水,还有的眼见得自己已经上不了浮桥了,而那明晃晃的马槊和横刀皆近在咫尺,随时都要落在自己的脖子上,直吓得胆战心惊,半点儿主见也无,争先恐后的向着水中扑腾。
也得亏这些多半都是南方士卒,熟知水性,再加上淝水没有沔水等之前爆发大战的河流那么湍急,所以慢慢的竟然还真有人能够游过淝水。
谢玄和邓羌很快就合兵一处,看着眼前的这般架势,邓羌是有些奇怪的:
“他们就是侥幸能够跑到西岸去,又待如何?丢盔弃甲的,早就已经溃不成军了,只怕桓秀和孙无终都不敢用这些败兵······”
话音未落,前方隔着淝水,似乎都能听到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和嚎叫,吓得两人急忙定睛看去,只见岸边摆着一排持刀士卒,见到有上岸的,就直接干脆利落的砍人。
而浮桥上的士卒也开始发生骚乱,各种声音杂乱无章、混在一起,已经不知所谓,但是渐渐的有人选择直接跳入水中,似乎是打算寻摸点儿漂浮物直接往下游漂走,还有的直接扭头,竟然再一次奔着岸上已经在打扫战场甚至准备看戏的关中骑兵而来。
邓羌的一句“他们怎么都不知道投降”本来都要说出来了,结果硬生生的憋了回去,直接提刀:
“合着对面的督战队比余还要可怕是吧?”
谢玄微笑道:
“他们冲过来,将军也无需硬生生封堵,直接让开道路,引他们向南逃窜就好了,这些士卒哪里还真的有胆量和我军较量?”
果不其然,当关中骑兵稍稍后退,这些硬着头皮跑回来的、还堆在码头上不知道去路的士卒,如蒙大赦,直接向南逃窜,成群结队,一时间看上去还挺壮观。
“这么多人,这就放走了?”邓羌皱眉。
“这些多半都是朝廷招募的新兵,初生牛犊,还能够列阵和我军斗一斗,但是现在已经完全被骑兵的威势吓破胆了,所以现在被大刀逼迫着,甚至都不敢直接冲击我军正在后退的军阵,又怎么可能会在以后有胆量和我们为敌呢?”谢玄微笑着说道,“更何况这些人的家眷都还在江左,想要让他们为关中效忠,自然也不太可能。
而若是奴役之、羁押之,则若是风声传到了江左,又无疑会被朝廷和世家抓住都督府之把柄,大做文章,到时候煽动整个江左同仇敌忾、与我为敌,损失大的还是我们,何苦来哉?”
邓羌叹了一口气,这其中的弯弯绕和取舍,他自然是明白了的,但是看着一群壮劳力直接逃之夭夭,难免心中有些不舍。
“现在不是和胡人厮杀。胡人一向畏威而不怀德,所以就是要打服他们,抢夺的就是地盘,证明强弱的方法就是谁能在战场上更胜一筹。
但是眼前这些是汉人,和我们同根同源,他们所看中的不是谁更强大,而是谁能够上应天意、下顺民心,否则不管怎样的强敌蛮横,他们都不会承认和屈服,所以才有华夏礼仪,有圣贤传承。”谢玄一边调转马头,一边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