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新安公主的话,杜英一时沉默。
长安······他自然也是想回去的,那里有自己的妻儿,算时间谢道韫都应该快要显怀了,结果自己这个做丈夫的、做未来父亲的,竟然连看都没看到一眼呢。
片刻之后,杜英微微笑道:
“那么想把夫君拱手让人?”
新安公主一滞,白了他一眼:
“妾身和谢姊姊之间,没有夫君想的那些勾心斗角,姊姊身怀六甲,夫君应当回去看一看的,你不心疼妾身都心疼呢。”
杜英摸了摸头上,自家后宅的这两个,郗道茂也好,新安公主也罢,对于谢道韫都颇为敬重,就更不要说下面的小丫鬟们,更是言听计从了。
有一种我也只是谢夫人爱妻的既视感······到底谁才是一家之主?
新安公主打量着杜英,泛起奇怪的神色。
夫君该不会是嫉妒了吧?
不过杜英旋即笑着揉了揉她的头:
“回去固然是想回去,但是目前还是河北的战局更加重要一些,兵马数量不多,总归是我们没有办法回避的硬伤,所以余抵达河北说不定能在一定程度上缓解这个问题,帮助师兄遮掩侧翼,让师兄能够在清河或者邯郸方向上有所发挥。”
顿了一下,杜英感慨道:
“慕容氏多年来在河北纵横,声望还是有的,根基虽然已经被摧残的七七八八,但鲜卑各部依旧还会倾向于臣服慕容氏,所以慕容垂此次登高一呼,鲜卑各部群起响应,若是真的让他再成了气候,那以后想要击败就没有那么容易了。
因此关中都督府就算是在河北流干了血,也要再次击碎胡人壮大之野心。”
杜英自然是很清楚慕容垂是什么样的货色,只要给他一点儿阳光他就能灿烂的那种枭雄,历史上就给苻坚来了一刀,杜英自然要把他扼杀在虚弱的时候。
哪怕这个时候的杜英也很虚弱。
新安公主看着杜英,神色复杂。
杀胡,杀胡,在很多情况下往往都只是为了实现政治目的的一声口号。
甚至对于桓温来说,也没有太大的区别,借助胡人来树立自己的英雄形象罢了。
可是只有杜英,一直以来都在认认真真的考虑杀灭胡人的事。
和大司马这一战之后,杜英最佳的选择应该是落井下石、斩草除根,尽快收拾了大司马,把荆州收入囊中,可是杜英却选择了北上河北,剑指鲜卑。
在他的心中,鲜卑人的威胁比大司马、比朝廷都要大,永远是优先打击的目标。
甚至新安公主有理由怀疑,如果桓温在青州一动不动的话,杜英很有可能会先对河北的慕容垂动手。
终究是桓温因为巴蜀之事心生愤怒,认为杜英夺占了多年来自己也在想方设法蚕食、可惜迟迟没有能够完全掌握的地盘,再加上杜英一时势大,让桓温按捺不住,宁州的毛穆之一动,双方之间的战争一发不可收拾,慕容垂那边自然也就获得了苟延残喘的时间。
而如果桓温真的有灭胡之心,其在青州,过了大河就是平原郡和清河郡,怎么不去攻打?
甚至桓温和琅琊王氏还在利用琅琊和鲜卑人做贸易,这条航道原本是在渤海世家的手中,河北几次战事之后,渤海世家式微,鲜卑人又站出来接管着这条航道,而事实上这也意味着鲜卑人一直在利用江左给自己供血、恢复元气。
不但没有攻灭胡人,反而在悄悄滋养胡人,以求慕容垂能够尽快壮大、给关中都督府所控之河北带来麻烦的,正是大司马和朝廷自身。
正是因为身处都督府之中,把各方之间的弯弯绕都看的很清楚,所以那些本来就有北伐志向的人才才会越来越紧密的团结在杜英的身边。
他们知道都督是为何而战,也看得清朝廷是怎样的朝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