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蜀三方内部的分歧如此大,现在更是愈演愈烈,几近于不可调和。
所以只是凭借天险就能够阻挡杜英?
那不过是对自己的安慰罢了。
“圣人云‘兄弟阋于墙,外御欺辱’。”常琚喃喃说道,“若是不能外御欺辱,又会发生什么呢?”
他前面的周楚,自从来到汉中之后,从来没有联络过巴蜀世家的这些人。
既是因为大家的目的本来就不同并且对立,何必自找不痛快?
也是因为巴蜀世家这一次的独自行动,等于是在名义上也不承认益州刺史府对他们的管辖了,那周楚自然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就看看谁能够从长安郡公那里获得更多的支持,跟在郡公后面吃肉,而不是成为郡公的猎物了。
但是此时骤然听到常琚的声音,周楚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唇亡齿寒矣。”
说完,周楚扭过头,陷入了沉默。
常琚轻叹:
“唇亡齿寒,谁是唇,谁是齿,又是怎样的寒?”
这一次,周楚没有任何回应,反倒是常琚身后的王胡轻轻拍了拍他,示意慎言。
常琚也注意到了,杜英已经走出来。
他手里捧着一份文书,朗声开读。
这里面多半都是对巴蜀富饶的称赞,对于总有心怀不轨之人意欲染指巴蜀、祸乱一方的愤怒和不满,以及最终,杜英语重心长的说道:
“······臣英,承蒙皇恩,加长安郡公、都督雍凉并三州军事、领雍州刺史、驸马都尉,护送长公主南巡,体恤民情、重建社稷,义不容辞。
即日,臣领三军南下入蜀,定秋毫无犯,以彰显王师堂堂之气,以告知巴蜀百姓,天下动乱将定,百姓可安居乐业、以待清平。”
合上文书,杜英的目光在台下前列的文武官吏以及各方使者身上扫过,又接着看向森然列阵的王师将士,他朗声说道:
“誓师,南征!”
“南征!”王师将士们齐齐高呼。
这个字眼出来,所有的使者们都打了一个哆嗦。
南下,南巡和南征,虽然都可以用来描述王师将要采取的动作,而且也没有谁天真地认为杜英的南下真的只是一场武装大游行。
这位杜都督所到之处,什么时候不是血雨腥风?
只不过现在真的在这位都督的口中听到了“南征”,而不是“南巡”这两个字,显然足以表明如今杜英的态度也在悄然之中发生了变化。
或者说,他已经不打算遮掩自己对于巴蜀的图谋和野心。
巴人使者们最是淡定,别说是“南征”了,就算杜英现在直接表示巴蜀发生了叛乱,王师要南下平叛,和他们也没有多大关系。
首当其冲的不是他们,而根据历朝历代一贯的做法,最终杜英选择和巴人之间达成妥协、大家依旧维持现在这种井水不犯河水的羁縻状态的可能性最大。
所以巴人秉持着看热闹的心态,看着那些益州刺史府和蜀地世家的使者脸色阴晴不定,有一种难言的快感。
杜英骤然亮明这样的态度,让周楚和常琚等人都觉得手足无措,然而他们还来不及多思考和反应,就听到了新的声音;
“都督万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