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杜英话锋一转:
“但是等到年迈的时候,就会生性多疑、喜欢大权独揽,偏偏又心有余而力不足,最终导致这权柄在无声无息之中被不知道何处冒出来的小人所窃取。
无论是秦皇汉武,都摆脱不了这样的诅咒,这样的历史定数, 所以余自诩为能够平息此乱世的明主,却也知道,或许等到自己年迈的时候,也难免会走上这样的道路。
所以为了防微杜渐,余总归是要做些什么的,等到年迈之后, 老眼昏花之时,这天下不应该再听我这个糟老头子的。
奋进向前的, 应该是年轻人;引领潮流的,自应当是年轻人;百折不挠的,还应当是年轻人。
只有初升的太阳,才能其道大光,曾经绚烂的太阳变成了日暮西陲,那么留给人们的也就只有遗憾和叹惋了。
余着实是不想看到那一天,所以现在荡清寰宇,而到了有朝一日,也会把这天下再交还给年轻人,可是到了那个时候的余,又可会还愿意这么做?
年轻时的蓬勃壮志,年轻时的豪言壮语,总是容易为现实所破啊。”
谢道韫若有所思,杜英则径直说道:
“所以该布局的,在此之前就要布局,该潜移默化做出影响的,现在就要开始宣讲,让现在这些年轻人成长起来, 还是需要时间的, 而等到他们领悟到这些,更是不知道多久之后了,早一些准备,总没有错。”
谢道韫轻声说道:
“所以夫君需要妾身攘助一臂之力?”
杜英携着她的手,向前走去,而郗道茂和新安公主对视一眼,亦然举步跟上,当杜英说到这种话题的时候,她们已经意识到自己跟不上夫君的思维想法了,能够和夫君贴近的、能够真正理解他这些“离经叛道”想法的,恐怕也就只有谢姊姊了。
人家是真的神仙眷侣,我们顶多算是陪衬的花叶······呜呜呜,好委屈。
但是比又比不过,也只能乖乖向谢姊姊学习,争取早日赶上谢姊姊的思想高度这样子。
毕竟夫君也说过,每个人的思维想法不同,所以所能做的事也不同,只要能够对天下太平有所贡献, 那就是好的。
人无高低贵贱,只有分工不同。
杜英听到谢道韫的询问:
“不错,是你们。”
谢道韫回头看向郗道茂和新安公主,招了招手,新安公主先凑上去挽住了谢道韫的另一边手臂,对着郗道茂做了一个俏皮的鬼脸。
郗道茂无奈摇头,上前两步,还没有伸手,就已经被杜英娴熟的揽住了腰肢。
杜英笑眯眯的捏了捏,旋即说道:
“自京口一别之后,今日又齐家矣!”
谢道韫没好气的回应:
“夫君整日里就想着齐家?”
“齐家之后,就是治国平天下啦!”杜英笑着回答。
“如今的夫君,可称君子,身在高位而不自傲,手握强权而不自忴,能决策天下、也能俯仰人间。”谢道韫温声说道,“若说是君子,的确合适,若是能做到平天下,那就从君子升为君了。”
杜英好奇的问道:
“君子是儒家的君子,君是天下的君,这中间还有这样的说法?”
谢道韫狡黠一笑:
“既然是同一个字,又为何没有相通之处呢?夫君平素也说,应当能融会贯通,那么此时将天下事和儒家事融合在一起,又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
杜英无从反驳。
谢道韫好似想通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