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红莺茫然摇头,崔红飞表情委顿,也下意识地摇摇头。
崔红莺唯恐这杀气凌然的关宁少年不相信,还说道:“我甚至连我爹加入闯军……加入闯贼这件事情,都不得而知。”
“你们都是大王的人,对吧?”重真语出惊人。
崔红莺身心俱震,没有说话。
黄重真盯着她的眼睛,未曾看见丝毫的狡黠狡诈,便轻轻点了点头。
他深谙人之心理,见这姐妹二人不似说谎,便道:“那这个人我是一定要带走的,不过你们放心,并不是带去给京师的锦衣卫,而是带到我关宁军中。”
“不要……”崔红莺很想阻止,然而深悉形势,力有不逮,只得恳求道,“可以放过家父么?”
高起潜怒道:“尔等身为大明子民,不思从军报国,竟还千里迢迢地从西北来到这临近东北的京畿重地,传那劳什子的闯字诀、大王令,不将尔等即刻斩首已是法外容情,竟还妄图讨价还价,真是岂有此理!”
崔红莺柳眉倒竖道:“你这样的深宫之人,怎会理解我们这些升斗小民的艰辛,西北凋敝,官军式微,盗贼四起,刀客聚堆,聚啸山林。而官军为了剿那所谓的匪徒,盘剥更甚盗匪,无数的良善草民不堪这多重的盘剥,被迫落草为寇。”
高起潜戟指喝道:“胡说!我大明九边精锐无数,西北有嘉峪关官兵日夜镇守,更有贺虎臣等绝世猛将,兵锋直指汉唐西域之哈密卫,怎可能如你所说?”
崔红莺叹道:“贺虎臣确乃当时猛将,红莺虽为一介小女子,却也无数次听说其大破悍匪的光荣事迹。其实我俩一个女子,一个太监,实无必要在此争论。我观大人定是从关外辽东一路而来,何如也去西北走一走,便什么都明白了。”
崔红莺不但身材娇俏,还口齿伶俐,一顿抢白,竟将高起潜这个靠口才吃饭的内侍,给噎得哑口无言,仅剩的男人尊严又让之不好真的对她发火。
尤其,是对一个就连他都觉得娇俏可人的红衣小娘子。
高起潜只好转向重真道:“黄小将军,这……”
黄重真虽未去过西北,却对那块沟壑遍地且动辄黄沙漫天的华夏古老土地,有着极其深刻的认知,因为他养父生前最喜欢的一个作家,就是那里的人。
在其笔下,经常对那片厚重程度不下于黑土地的黄土地,进行细腻描述。
“百闻不如一见,待高大人亲往一见,便知这女子所言非虚,且犹有过之啊。”
黄重真深知此时的大明西北虽已颇为动荡,然而与明后年,也就是崇祯一年、二年相比,真的已算极好极好的了。
重真记不清史书之上具体的记载到底是什么了,但却隐约记得——
崇祯一年,陕西大旱,百姓食草根树皮。
崇祯二年,陕甘大旱,黄沙漫天,赤地千里,百姓卖子求活。
崇祯三年,西北大旱,百姓……
到了那个时候,西北已如大浪淘沙后的百姓,是真的没有活路了,在朝廷依然将大部分精力放在辽东,乃至自顾不暇的时候。
落草为寇,就真的变成了至少能够吃饱下一顿饭的最后办法了。
关中多刀客,秦人多豪情,又临近西北边疆。
若是大明朝廷不能于这一两年中快刀斩乱麻,西北的局势确实只会越发混乱,终至一发而不可收拾,给予李闯以关中为基,直击京畿之机。
每每念及这段历史,重真的心便会犹如养父过世那般悲痛。
因为,这是他最忠爱的大明,一个极其坚强、倔强的汉家王朝。
“辽东未平,西北又起,真乃多事之秋啊。”如实回答了高起潜的质疑之后,黄重真又慨然一叹,不过要让他这样的华夏特种兵就此认输,是万万不可能的。
因此,他又豪情万丈地说道:“不过,纵使西北贼寇众多,想要搅乱大明局势也没有那么容易。时势造英雄,现时的大明人才辈出,西北贼寇若想起事,尤其是那个妄图以闯字诀席卷天下的所谓闯王,还真得掂量掂量。
西北辽东皆为大明国土,万里长城西起嘉峪,东出山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若西北边军真的疲于应对三十八路贼寇,那我辽东边军哪怕是将关宁暂时舍弃了,仅凭山海一夫当关,也定要杀奔西北,与友军一同将各路贼寇尽数绞杀。
你若是再回西北,尽管将我说的这番话,带去给那些闯王闯将撼天星煞地雷,还有什么罗汝才王嘉胤高迎祥张秉忠李洪基。也尽管报上我等我的名字,我——大明辽东关宁军祖大寿麾下副总兵,黄重真。
对了,你们所说的大王令之大王,是王嘉胤还是王二?唔,应该是王嘉胤吧?他毕竟是个叛逃的边军,至于王二这个纯粹的农民,尚且不够资格。”
“这……他是怎么知道的?”崔红莺大惊失色,一度以为大明朝廷早已深悉西北局势,并已布置周全,只等那三十八路所谓的义军自己跳出来了。
而在其芳心犹如鹿撞的时候,刘挺等人也已自报了姓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