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祖大寿更加希望捷报频传的那个人,是自己的便宜外甥吴三桂。
毕竟,对于华夏民族中的大多数人而言,最顺手的用人手段就是任人唯亲。
并且经过几千年的发展,这份手段已形成一份无法摆在明面之上,却仍旧无法避免,而且脉络可循的网络。
大明其实真的还算好的,但是在许多的地方,国器私用,国营变私企,已成了不可避免的习俗。
对于和吴氏结为姻亲的祖大寿而言,帮助同为辽东将门的吴氏在关宁军中占有一席之地,显然比提拔一个手下,更加符合自己的利益。
虽说从面相以及言行上看,重真显然也非那种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但是没办法,辽东就剩下了最后一片狭长的土地了,仅存于上并赖以生存的幸存将门,不得不团结起来,以保留这最后一片立于关外的自由土壤。
亲戚就是亲戚,辽东祖氏、吴氏,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说,祖大寿老是觉得吴三桂的那声大舅,是在占自己的便宜。
可祖大寿把机会和先机都给那个便宜外甥,可惜他没有抓住。
迫得祖大寿不得不再度派出重真,以求稳住局势。
然后,吴三桂便连之前斩获的战果,都在短短十余日的时间里,便被反超了。
这就很让祖大寿怒其不争了,幸好幸好,这家伙还算机灵,还知道问他同为守备的袍泽战友,去取取经。
吴三桂到底从重真那里学到了一点儿什么,祖大寿并不知晓。
他只知道,在这流速极慢的时光里,那两个时辰的会晤无异于乍和倏分。
不过,从吴三桂回到辽河左岸之后,所遣送回来的每一份战报来看,重真那家伙还是有点儿真东西的。
吴三桂这小子也确实学到了,他那原本一成不变到近乎死板偏执的战术战法,瞬间变得灵活多样起来。
不但暂时收拢了直属于袁崇焕的侦察兵为其所用,还充分发挥出关宁铁骑机动灵活的特点,又从未将之敢打敢拼的血勇,埋没进土地肥沃的辽河平原里。
并且,还大有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势。
迅速的进步终于衍变成蜕变,到了后来,甚至便连行军打仗从不拘泥于小节的祖大寿,都觉得这家伙的战法,实在太过卑劣无耻了些。
吴三桂仗着自己人多,一个斥候就动用一支五十人的小队,对之形成完虐。
还派遣会说女真语的士兵,假扮成后金斥候,深入虎穴探取情报,将那些隐匿在茂盛的青草从中,或者蜷缩于旱濑洞里的斥候,有一个算一个地揪出来枪毙。
如此作法,堪称毫无下限。
以至于便连他的便宜亲娘舅,都不得不以“小桂子,兔崽子”怒而呼之。
同时心中,却又无比窃喜。
正如重真近日来信所言,一切都应以杀伤女真人的有生力量为目标。
毕竟,大明从辽东节节败退的过程,其实就是女真人举起屠刀屠戮汉人,让黑土地被汉人的血水泪水所浸润的过程。
这一过程已称不上惨烈,只能以悲惨二字,方能形容其中之万一。
因为这其中的大部分汉人,并非军人,而是手无寸铁的百姓。
包括,妇人,老人,孩子。
明亡金兴,或者说每一次王朝的更替,每一个民族的融合。
其实,无非便是华夏百姓血泪水交织的过程。
也因此,22世纪的每一个中华人都明白,自己所在的中华民族,是一个多灾多难,历经沧桑,终于通过伟大复兴,从而空前强盛的民族。
那份复兴,那份强盛,皆源于团结。
正是因为每一次血与泪水的交织太过刻骨铭心,才成就了那份来之不易和平,才成就了那份玉汝于成的团结。
重真想从一个小兵做起,去达成这个目标。
说真的,太难太难。
但他从未放弃,总是尽力地去做好每一件份内份外的事情,总是倾力地去影响引导身边的每一个人。
所谓只管努力,至于成功与否,便交给时间,以及老天。
辽河左岸的战局,严重惹恼了后金八旗,个个义愤填膺,摩拳擦掌,巴不得立刻便打过辽河,让大明在关外的最后一片土壤,也变成后金占领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