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品越细,越细越品,蓝图越展越开,胸怀越来越广,眼界越来越宽……
对于圣人那句“舍生而取义者也”的理解,也越来越深……
就好像佛家的顿悟一般,无论是从心境还是追求之上,都正在发生着量的提升,然后于某一刻某一秒,“咔嚓”一声,便如凤雏破壳,看到了一个新的世界。
至此,从昨日黄昏迎风的狂浪,至昨夜醉酒的洒脱,再到今日启迪的不羁。
在黄重真这个深谙心理学的未来少年之层层引导下,大明登莱巡抚袁可立,明末朝堂之上少有的一股清流,终于达成了质的蜕变。
而在重真眼中,袁可立唯有完成了这丝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难也会迎难而上的蜕变,才真正拥有了能与岳武穆比肩的资格,才是一名与之齐名的抗金英雄。
蜕变后的袁可立,便觉眼神都格外清明,思维都更加清晰。
看到重真的目光坦然清澈而又执着,袁可立感到心中很是欣慰。
因为他很清楚,每一个时代里的大多数人看待问题,都只会从是否对自己有利的角度出发,从而决定是否值得。
只有极少部分人,才会从家国民族的角度出发,去考虑是否应该。
袁可立清晰觉得,自己的这位爱徒,定然便是这样一个民族情怀极重极重,重到近乎偏执的人。
袁可立并不认为少年人的偏执偏激,会是一件坏事,甚至觉得这一被大多数人所诟病的品质,与坚韧坚强一同,串联起了泱泱华夏的民族脊梁。
他也从未觉得徒弟就非得比老师蠢,老师不是一定处处要比徒弟高明,所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如是而已。
对于壮如牛犊,人也略有些黝黑,眼神却格外清亮,笑容也特别眼光的爱徒,袁可立越看越喜,越看越爱,不知为何,竟蓦然发自内心地朝他微微一揖。
这可吓坏了黄重真,在这个礼法森严的封建时代里,天地君亲师,可万万没有老师向弟子行礼的道理。
于是二话不说,他便“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用最大的声量,吼起了最怂的话语:“袁公,您这是想让弟子走在您的前面啊!”
袁可立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以后就叫师傅好了,啥袁公不袁公的,为师可担当不起哦。”
吴三桂看着他俩师徒情深,多少觉得有些儿泛酸,便赶紧开口拍马道:“便连我家大帅都以‘袁帅’为荣,‘袁公’二字,您当之无愧。”
重真无奈地摇摇头,周吉等人也立刻就像看白痴一样看着他,尤其是袁七。
袁可立倒是不以为意,继续与重真说着话:“你是抚顺人士?”
“对的。抚顺黄氏,耕读传世。”
“家中长辈尚存?”
“尽丧于奴贼之手。”
“当真是国仇家恨啊。”袁可立轻轻一叹,又道,“已年有十七?”
“对的。”
“婚配否?”
“暂无?”
“需要为师介绍一个?”
“建奴为灭,何以为家!况且徒儿已有心仪之对象……”
“好吧,少年人戒之在色,切记切记。”袁可立若有若无地瞥了吴三桂一眼,便继续看着黄重真说道,“表字尚无?”
“对的。”
“为师不耐俗礼,可不能白白浪费了你这大礼参拜。便托大赐你表字一双,你可愿意接受?”袁可立郑重地低头看着黄重真。
重真微愣,旋即大喜,忙大吼道:“愿意愿意,徒儿一百个愿意。”
说着,便深深地叩拜了下去,以极其虔诚的态度,静候老师赐字。
心中则是大声感叹道:“赚了赚了!这下真特么的赚了啊!袁可立赐字!与岳武穆授武有何区别?简直想都不敢想啊!”
袁可立略一沉吟,便道:“尔所言所行,皆心系家国情怀,民族大义。今日,为师便取‘道觉斯民,斯举有利于民焉’之意,将‘斯民’二字赐予尔。
望尔不忘初心,今后一切所言所行,皆以华夏大义为先,启‘斯民’之智慧,迪‘斯民’之本心,‘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
若自觉可为,尔便接受,若自觉不可为,尔便推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