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门打开,二狗便如离弦之箭般蹿了出去。左嗅嗅右闻闻之后,立刻便锁定了方向,撒开四条健硕的狗腿,开始向着那条无名小胡同的方向狂奔。
周吉等人紧随其后,好在再勤快的贩夫走卒,也因昨日的那场大雪而偷了一次懒,这些极善追踪的少年循着痕迹两相印证,便都确定无疑。
但是,当他们心急如焚地找到那座二层的楼房之时,看到的一幕却让他们瞠目结舌,只见这个让人担惊受怕的小子,竟啥衣服都没穿,就那么大喇喇地躺在床上打着愉快的小呼噜,从嘴角留出来的哈喇子,都快将他淹死了。
房的一角,是那被一缕阳光照得分外舒适,从而看到一群人在一条黄狗的带领之下涌进来,也只是抬头看了看的大笨熊。
地上有一眼血迹,已经快要干涸了。
侦察经验极其丰富的青少年们抬头看了看,便知晓楼上一定死了人。
祖宽自告奋勇地绕过大黑熊,跃楼梯口的那具残破尸体,便通过被破坏了一半的楼梯,有力的双臂轻轻一抓二楼的木板,便已一跃而上。
却惊呼一声,差点儿没被那个硕大的老虎臀部,吓得倒跌回来。
见那只老虎甩了甩尾巴似乎并没有回身攻击的打算,祖宽又从其毛色之中判断出,这大家伙就是重真的二弟之一,这才察看起二楼的情形来。
“楼上有两个死人,黑衣服,无身份牌子!一人在窗口被破窗而入之后,一刀封喉,另一人被斩断了左臂,脖子也被拧断了,如此果决,该是阿真的手笔!”
周吉也说道:“阿真也没事,只是睡着了而已,似乎……似乎……”
吴三桂最看不惯他事事都要维护重真的狗腿子架势,便道:“似乎啥呀?不就是太浪玩虚脱了么?不过根据这小子的身体状况,昨晚到底有几个肥硕女人一起上的呀?居然把这豹子一般的小子,压榨成这样?”
“以你的经验呢?”张盘坏笑着道。
吴三桂脱口便道:“以我的经验,应该不止俩……”
“嘿,原来你就这么点能耐儿。”
“张盘你……”
“叫张大哥!”
“哦,张大哥你……”
黄重真不晓得自己究竟睡了多久,似乎只有一瞬,又似乎有那场时光之旅般漫长,总之等他醒来的时候,呜咽了一夜的寒风早就停止了。
他睁开双眼,入目的赫然是数张凑在一起的脸色复杂的面孔。
吴三桂、卢象观、袁七、金福麟、赵大同、马宝、祖宽,表情各异,有焦急,有鄙夷,有惊愕,有疑惑……
便连周吉以及一个硕大的狗头,都是满脸古怪。
“怎么了吗?”多少年了,黄重真尚是首次以迷茫的眼神看世界,倒是别有一番风味,突然发现不着寸缕,便左摸摸右掏掏道,“我衣服呢?我衣服呢?”
黑熊一脸嫌弃地将他的衣服叼了过来,扔在了床头。
“谢谢,呀!大熊,你怎么来了?”黄重真一点都不嫌弃黑熊将他的衣服当垫被,反而分外欣喜。
黑熊似乎是迎来了又一轮的生长发育,这段时间与老虎一样都长得很快。
人立而起之后,那个憨憨的圆脑袋便几乎可以碰到二楼的天花板了。
但它比划来比划去,黄重真也愣是没听懂,它与老虎究竟是怎样进入被高大城墙包裹着的京师的。
老虎听得急了,便从二楼的窗户跃下来,将毛茸茸的四肢爪子踩在雪地上。
却并没有进屋,而是在外低低嘶吼了一声,似乎也知道屋内再挤不下它越发庞大的身躯了。
二狗好像是听懂了,朝主人“汪汪”了两声,就当解释过了。
无奈一屋子自诩聪明的人类,完全搞不清楚状况,便只好在三头四条腿动物的催促之中,往江南饭店行去。
他们进店的瞬间,刚巧就是魏忠贤与客氏私会聊天的时间。
胡同内的积雪早就被踩得七零八落了,奇怪的是依然未见半个人影,照理说如此大的动静,至少也会出来一些人查看一番。
然而直至他们离去许久,才有这条胡同里的孩子王,趁父母一个不注意便逃脱了魔爪,然后聚集在了这里。
“哇!真的是老虎的爪印诶!”
“是啊是啊!还有狗熊的!”
“胡说!熊就是熊!狗就是狗!哪里来的狗熊!”
“好吧好吧!呀!里面还有死人诶!”
“血!好多的血啊!”
“你害怕不?”
“怕!当然害怕!”
“那我们还是快去告诉我们的爸爸妈妈,让他们快点报官,我等从旁协助,定能一举而名动江湖!”
“好的!那快走吧!”
“死人了?哦……什么?报官?报你小鬼头啊!该干嘛干嘛去!这年头哪怕京师,哪一天不得死几个人,又及时见过官府有所作为了?
吾等升斗小民,与天斗其乐无穷,与地斗其乐无穷,就是不敢与官府有所瓜葛。太祖成祖宣宗的大明风华犹在眼前,然而此时这乌烟瘴气的大明京师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