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看姜瓖平日里对这些没个正形的麾下,不是笑骂就是踢打,动辄就打成一片,真的严肃起来,还是很令人信服的,发起怒来也很令人畏惧。
于是,守军又将羡慕而又好奇的目光,投向抱臂旁观的吴三桂。
后者接触到这些饿狼一般的目光,忙紧紧抱着手上那杆火绳铳铳,挪到报团取暖的妇孺身边,结果自然是引来了“真小气,看看都不肯”之类的鄙夷。
或许是因为天生不要脸的缘故,吴三桂的心理素质一向很好,尤其是认识了黄重真之后,脸皮已被训练得越发厚了,对于这些激将法,便连嗤之以鼻都欠奉。
夺人所好之类事情,黄重真自然是不会做的,不过再给守军一些烈酒以作答谢,还是非常乐意的。
于是,他便往关下招呼祖大乐等人,扔些酒囊上来。
他话音尚未落下,心系妻儿的顾同应等人,便一边暗骂守军都是酒囊饭袋,一边又争先将自己的酒囊扔上城关。
那愤愤的架势,倒更像是在扔手榴弹,远远看去,便又像是起了冲突。
黄重真正自哭笑不得,却听远处一声惊雷般的怒吼:“住手!”
循声看去,便见一员魁梧的虎将,在一队亲卫的簇拥之下,飞快地来到。
人还未至,愤怒的咆哮已传遍了整座小小的马兰峪城关:“大敌当前,不思御敌,怎么自己人倒先干起来了?”
很显然,他是将在石阶处与守军对峙的顾同应等人,当做了闹事的刁民。
于是三两步近前之后,便指着顾同应的鼻子骂道:“某看你也是个大男人,能不选在这个时候闹事么?
两个选择,一,上城助战。二,滚回去待着。有啥委屈,待退敌之后,本将自会替你做主。否则,便按军法论处。”
黄重真一听这话,便知这员虎将还是挺有脑子的,一番言辞威慑中带着安抚,他的亲卫更是钢刀出半鞘,虎视眈眈,大有一言不合便钢刀加身的架势。
顾同应虽说既读过书又当过兵,毕竟招架不住这般威势,立刻败下阵来,嗫嚅着嘴唇,不知该说什么好。
黄重真刚想出声解围,便见魁梧的姜瓖已踩着莲步迅速地迎到关墙下去,躬身施礼道:“末将马兰峪守备姜瓖,见过马总兵。”
说着,便朝躲在后边的老孟狠狠瞪了一眼。
“马总兵?哪个马总兵?莫非是……”黄重真跟在姜瓖身后稍一思忖,便已有了猜测,只是并不急着去点破彼此的身份,而是静静地看着。
却见马总兵不耐烦地摆摆手道:“你休要怪他,某肩负守边之责,怎有明知敌人犯边,却逡巡不进之理?
某且问你,是蒙古哪一部前来犯边?有敌几何?可曾都查探清楚了?
真是奇了怪了,此处许久都未曾探到蒙古人的踪迹,怎么突然就来了呢?难道……难道是建奴……”
想到这种可能性,马总兵心中大惊,一双虎目圆瞪,一瞬不瞬地盯着姜瓖。
姜瓖受不住这道杀气腾腾的目光,忙低头拱手,解释道:“若真是建奴来犯,末将此刻怕是正在关上浴血督战,哪还有时间来下关迎?
总兵恕罪,是末将搞错了,扣关的既非鞑子也非建奴,而是我们的袍泽关宁军的兄弟们。
以及他们这群吃饱了撑的,由江南到关外去游历,却被战乱所困,机缘巧合之下来到我马兰峪,欲从此处入关回家的所谓士子们。”
“来自江南的士子?还有关宁军的兄弟们?在哪儿呢?”
马总兵的担忧被惊讶与惊喜所取代,看了一眼顾同应和他身后,便忽略了这些啄米小鸡般的人物,只顾往周边寻找着关宁军的踪迹。
在大明原有的历史浪潮中,黄重真记得他要在乙巳之变后才会起复,而今宁远大捷之后,便已提前复出了,也不知是否因为自己到来的缘故。
从广义上来说,他也是关宁军的一员,孙承宗打造关宁防线时,被其荐为山海关总兵,一道镇守辽东,后因误信后金细作送来的假情报,遭至柳河之败。
恰逢孙承宗被罢官,便也被参弹劾,在家赋闲了一段时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