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黄重真赤子之心的攻势之下,二人终究觉得这种行为实在是有些无耻,便交换了一个眼神,由祖大寿率先说道:“重真,你一向足智多谋,如何看待此事?”
黄重真暗道一声“果然来了”,面上却讶然说道:“某区区一介大头兵,何德何能……某等丘八只管在前线打仗,打胜仗,至于朝中的蝇营狗苟,管他的呢!
某觉得当务之急,还是即将到来的觉华大战。来来来,大帅,将军,就让我们好好地策划一下如何驰援觉华岛吧,最好是把满将军他们都叫过来……”
“够了!”
袁崇焕终于知道这就是一头小狐狸,羞恼地怒喝了一声,见黄重真满脸害怕地看着自己,竟破天荒地心中一软,道:“你当真以为本帅不知觉华之战么?”
“大帅……”祖大寿欲言又止,可终究还是低下头去,颓然一叹。
黄重真左瞅瞅右看看,终于确定谁都不是傻子,便道:“既然如此,就让我们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吧,为表诚意,便由标下先说吧。
其实魏公公那里啥问题都没有,很简单,太简单了。不就是既能拍个马屁,又能不落人话柄么?
大帅不是不满于西洋人的唯利是图,欲把红夷大炮改个名字么?这正好就是个切入点啊,打个擦边球也就是了。”
袁崇焕因为小心思被拆穿了而显得有些郁闷,就虎着一张臭脸没说话。
祖大寿见其轻轻敲着桌子,斜睨着重真不置可否,道了声“哦”缓解了一下尴尬的气氛,便又将硕大的头颅甩向了重真,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黄重真很想给自己点一支烟,虽然他并不抽烟,却明白唯有甩火点烟的动作,才能符合此时此刻潇洒帅气的气质,便道:“大帅欲将大炮改成啥名儿?”
“取个谐音吧,就叫红衣好了。”祖大寿甩头看向袁崇焕,见其略一沉思便已有了答案,又将头甩了回去。
黄重真觉得这家伙磨磨蹭蹭的真心有点儿烦,便不再废话,解释道:“那就请大帅充分发挥进士水平的专业特长,给红衣大炮取一个越冗长越好的前缀。
比如说贫贱不能移啊,威武不能屈呀,忠肝义胆啦,吾皇贤明哇,天启盛世红衣大将军之类等等,总之越复杂越冗长越好。
您若是有不嫌烦,便将朝中诸公以及魏公公的祖宗十八代也加进去赞扬一遍,也并无不可。然而,除了那些特别在乎虚名的,谁又会刻意去看这些无用的前缀呢?又有谁会在乎大炮的全名是啥呢?
时间一久,人们便只会管它叫作红衣大炮。也只会记得,是大帅您力排众议,从西洋人哪里重金购买来的,还发明锻造出了炮架,从而以身诱敌,炮轰奴酋,取得宁远大捷,立下旷世之功。”
袁崇焕觉得自己儒雅的嫩脸,完成不能抵挡这小子的吹捧。
祖大寿倒是糙脸,可惜作为这小子的直系上司,竟被完全无视了,不禁气得糙脸通红。
两个脸孔通红的中年男子,目光甫一接触便像偷过情那样倏又分开了,却又异口同声道:“此计甚妙!此计甚妙啊!”
黄重真见二人终于开窍了,也放下了一桩心事,便将自己的心事又托了出来:“那么觉华之战,又当如何呢?”
墨迹了半天的袁崇焕了却了最大的心事,终于可以很爽快地摊摊手道:“某与大寿一个誓守辽东,一个世居辽东,又岂能感觉不到天候的急遽变化?
恩师之所以在觉华岛上屯驻水师和粮草,就是看中了它那十八里海域的天然优势,照理说一旦建奴来袭,觉华水师无论如何都该来援的。
届时,宁远在陆,水师在海,互为犄角,相互援应,便连建奴都不得不投鼠忌器。然而现在呢?觉华水师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为何?
就是因为急遽变冷的气候,使得海面上的冰层迅速加厚,阻止了觉华水师呀。前几日连番大战,某无暇他顾,也不会想到海面之冰能厚到何等程度。
但是就在你提醒之后,某便派出侦察兵前去查探,发现果然如此。建奴久居辽东,深悉这片大地上的气候变化。
因此,他们的斥候怕也侦知了此点,故觉华之战,是极有可能发生的。可那又如何呢?某拿什么驰援觉华?就拿宁远城内的万余残兵么?
就算这个时候,赵率教克服高第那只缩头乌龟的重重阻拦,从而率领一群生力军来援了,某派遣他与你驰援觉华,甚至支援几门大炮过去也并非不可。
可是,失去了十八里海域天堑的觉华岛一览无余,无险可守,又拿什么阻挡建奴的骑兵呢?凿冰造沟么?凿冰的速度或许还赶不上结冰的速度呢!
又或者,就拿那座沟矮墙浅的屯粮之城——龙城么?这些我等能够想到的小计谋,显然都是不可能抵挡建奴骑兵的呀!除非……”
说实话,黄重真还真被袁崇焕一连串的战局分析,从而说得瞠目结舌。
然而一听他的话中还有转机,便立刻问道:“除非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