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医心中一颤,又因他的话一滞,便反唇相讥道:“难道你能负责?”
“我能。”
重真郑重地点了点头,便再不理会于他,而是转向吴三桂,以前所未有的认真态度说道:“贯穿取箭实不可取,稍有不慎便要伤到筋骨,让你今以后都不能畅快淋漓地上阵杀敌了。
然而我有一个听上去很不可思议的治疗方案,便是手术刀——也就是锋利的小刀子,在你的这些伤口处再切几道小口子,从而扩大伤口,将箭簇取出来。
你或许想问这不是伤上加伤么?但你仔细想想,贯穿取箭也好,拔箭治伤也罢,难道就不是伤上加伤了么?
并且形成的二次伤害恐怕更加严重,稍有不慎便会如大狗那般致命。若按我的治疗方案,我有七成把握,不!八成!
可以在不伤你筋骨的前提之下,替你取出箭簇,并恢复得更快更好。
唯一不能办到的,是无法令你的这些疤痕变得更小更好看,你是否有这个胆量信我一次?”
黄重真解释地很清楚,因为即将进行的,很有可能便是有史以来的第一台外科手术,一定会受到很多的质疑。
与其在手术中受到阻挠,还不如事先就说清楚。
可听了他话语中的一段话,无论是吴三桂本人还是旁观的军医,或者是关心则乱的祖大寿等人,全都愣了一下。
八成把握?那还说个屁的愿意不愿意啊?赶紧治啊。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而且你千万不要让我的疤痕变小变好看,一定要尽可能地令之看上去更加狰狞!”
吴三桂激动异常地点着头,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嫣红,就好像怀春的少女在答应求婚那样。
“让疤痕更狰狞?这倒恐怕是古代独有的爱好。不过你倒是是不知,后世的医生哪怕是有着十成的把握,手术之前也必须经过家属或者患者的同意,还要在手术协议书上签字呢。”
黄重真将他标志的咧嘴一笑改成了一个大大的微笑,以示对吴三桂的鼓励,便摊开手掌冷着脸转向身旁的那名主刀军医说道:“拿来。”
“什么?”军医一愣。
“剪子。”
“哦,给。”军医看上去傻傻的,心中却在冷笑,“八成把握?呵呵,吹啥呢?看你等下怎么收场,这可是祖将军的外甥,我正愁不能置身事外呢,嘿嘿嘿。”
“准备手术——支炉烧水,水一定要烧开,宁可烧开之后摊凉,也不可不烧开。
再准备一些干净的纱布,没有的话寻常的白布也行。不过医刀一定要最锋利的那种,酒也要最烈的,还有最坚的针和最韧的线。
对,针线就是妇人缝衣用的那个针线。哦,还有石灰水,干净的脸盆。我要配兑洗手用的消毒水。”
黄重真不知这名军医的阴险,三两下便剪开了吴三桂左肩伤处,也是伤势最重处的薄甲和衣衫,同时随口吩咐道,然而却没有一个人行动起来。
大家虽然认出了他就是那个威风凛凛的炮手,一手精湛的炮术出神入化,所向无敌,连奴酋都被其所伤,导致来势汹汹的八旗兵再无战意,狼狈溃退。
但是,开炮与开刀,似乎是两件风牛马不相及的事儿……
黄重真对此表现得很是淡然,没有去求助于任何人,而是转过身朝一脸担忧的周吉,重重地点了点头。
一世人两兄弟,周吉立刻会意,也重重点头之后便分开众人,迅速地跑去准备。
行至半路,他又遇见了刚从城头退下来的彭簪罗立老六等炮组成员,便跟他们说了重真正在准备做的这件事情。
彭簪等人早已被其精湛的炮术而彻底折服,听闻他竟还有华佗一般开刀治伤的本领,既半信半疑又惊喜交加,立刻便加入其中,分工行动起来。
黄金强档早已悄然而至,这天地之间的气温正如重真所预料的那样,冷得简直能冻掉人的手指头。
但就算严寒无比,彭簪等少年汉子还是跑得满头大汗,才总算凑齐了重真所要之物。
伤营之中,重真拉过吴三桂的左手,将三根手指搭在他腕间的脉上。
发现他的脉象已较为虚弱了,只是凭着顽强的毅力和少年郎血气方刚的身躯,在竭力支撑着罢了。
这样的状态若真以贯穿之法取箭,那么即便硬撑过去了,也会留下极大的隐患,形成陈旧型的伤害,时间越久便越难复原。
唯一的办法,便是尽快手术,尽快取出箭簇,并让之得到最好的修养,才不会伤到这具少年身躯的根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