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 重真迅速道:“故而臣弟立志通过此战,唤醒全体民众抵御建奴的意志!”
天启想起重真以前说过的关于“永远唤不醒装睡之人”的言论,仍略有质疑道:“就算大部分熟睡的人能够唤醒,可那些装睡的人也能唤得醒吗?”
重真笑道:“有一个叫作古斯塔夫的人说过——很多个人不敢做的事情,在群体里的个体会跟着一起做,因为群体处于一种无意识的状态中。”
天启愕然道:“怎会有如此奇怪的名字?这人姓古,名斯塔夫?”
重真大笑道:“不,古斯塔夫是他的名字,他的则叫作——勒庞。”
“古斯塔夫勒庞?我大明怎会有如此古怪之人名?”天启将信将疑,蓦然心中一动,想起《坤舆万国全图》等偶曾听闻的西方人名字,道,“西夷人?”
重真点点头道:“吾皇圣明。此人乃是西方世界一个叫作法兰西这个浪漫国度里的社会心理学家,这句话被他写在《乌合之众》这本书里。”
“乌合之众?”天启嘎嘎大笑,显然十分受用,“可不就是一群乌合之众吗?”
重真认真道:“一法通,万法明。臣弟尽管也并不十分喜欢西方人的那些观点,但不可否认,东西方文化还是有着许多相通之处的。
所谓殊途同归,便是这个道理。另外有个西方小国瑞典的国王也叫古斯塔夫,乃是现代战争之父。因此乌合之众着实也有改天换地的能力,万不可轻视之哦。”
若换作别人说出这样的话来,天启早就勃然大怒了。若处于荒废田地的木匠皇帝时期,更会指使他的权阉爪牙将那人钉死在木桩,或者墙壁上。
然而是他的“五弟崇祯”,一个握有实权的大明王爷。
他的权柄比任何历史时期的大明首辅都要大,权臣严嵩,少保于谦都无法与之相比。大明两百六十多年的传承,“皇帝姓朱”,早已深入人心。
若换在任何一个时代,天启毫不怀疑自己的最终归宿。就是不情不愿把上天赋予给朱家的皇帝头衔禅让在他的头上,并且还要昭告天下说:“老子让出这个皇位,完全是出于自愿,心情也十分愉悦,终于有人可以更好地统帅华夏了。”
天启很不喜欢读史书,因为翻开史书,他就觉得那些由活生生的人所记载的文字,是那么的虚假,虚假到还不如他亲手雕刻的木偶来得真实。
天启轻蹙剑眉道:“你这人怎么一天一个新型的观点,半点儿儒家持之以恒的精神都没有,老子都快跟不上你的速度了。哼,你这种人简直就是水性杨花!”
重真哭笑不得,突然觉得“赵高是谁”这句历史记载,也并非空穴来风。
至少,天启有可能故意说出这样的话来。
天启拍拍扶手,起身来到窗沿,打开窗户看向难得地洒在石板上的阳光,这些石板的年龄都已经很大了,有一些年久失修,与这座故宫同样古老。
天启看得很近,目光里思虑却十分深远,负手而立许久,这才幽幽叹道:“真的只有通过战斗赢回民心这一条道路可走么?只要把建奴这些豺狼赶回辽东去,我们就可以为自己赢得许多时间,再行慢慢地收拢民心,收拾匪患也不迟啊!”
重真读懂了天启的内心,他其实是在以皇帝之尊向自己哀求。
这种荣耀若换作一个人,已足够其自信心爆棚了。
然重真所求者并非荣誉,而是实打实的成绩。
故而纵使心有不忍,他也仍旧选择狠着心肠道:“其实大多数的百姓都不在乎谁来做这个皇帝,而只在乎这个人做了皇帝之后,会否顾及百姓的生死。
百姓在作为他的子民能否解决温饱,至不济也要能够活得下去。
所谓狗皇帝与好皇帝的标准,其实没有那么多的条条框框,仅仅做到尽可能地少让百姓饿肚子,便足可称作是千古明君了。
毕竟在许多时候,许许多多的庄稼汉连自己和家人的肚子都填不饱。
当嗷嗷待哺的孩子无法避免地将要饿死了,也就到了这些老实人抛下一切杂念,也要揭竿而起,为生存谋求一条道路的时候了。
其实许多人的造饭初衷都是因为活不下去了,间或夹杂着一些阴谋主义者,于是‘莫道石人一只眼,挑动黄河天下反’,烽火连三月,家书抵万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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