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与人之间的交际,就像这般神奇而又不可名状地缠绵着。
许多人的人生里,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不论是友是敌。
于这师徒二人而言,一切情感,一切布局,皆在不言之中。
袁可立还是那个袁可立,重真也还是那个重真。
两人都未因身份的拔高而又丝毫转变——不忘初心。
一夜促膝长谈,把酒言欢。
第二日清晨,重真告别抗金英雄、恩师袁可立,乘舟北上,前往东江皮岛。
整个黄海海域都在袁可立的掌控之中,觉华水师又素来与登辽水军有所联系,因此袁可立怎么可能不知道袁崇焕也已乘舟前往皮岛。
就连他所乘坐的哪艘海船都知道——破冰号。
这一年的冬天,辽东湾海面薄冰,破冰号破冰前行,后重真一日抵达皮岛。
毛文龙把重真当作了真的重真,热情地招待了他,对他一个后生执礼甚恭。
那元帅长元帅短的狗腿架势,把重真恨得差点儿拿出尚方宝剑砍了他。
重真好歹忍住了,因为皮岛的海鲜还不错。
而且皮岛在后世属于朝鲜,并不归属华夏。
因此重真对于收复皮岛并且长久占据的毛文龙,多少还是挺佩服的。
虽然毛文龙越来越有把皮岛当作自己海贼王老巢的倾向。
皮岛是在后续那个封建朝代治下,大手一挥,满不在乎,被朝鲜柔性侵占的。
重真的故土情节很重,因此一来到此,并不是奔赴酒宴,而是巡视海岛。
直至日头在海平面上消失,海岛与海面都沉浸于一片万籁的黑夜。
唯独海浪以一种奇特的节奏,不断地拍打着海岸,似乎想将海岛吞噬。
然而,不论海浪大是不大,海岛就在那里,无悲无喜。
月亮取代了日头在黑夜里的位置,日月轮转,总有生辉。
这一夜,月明星稀,皮岛干冷之中带着潮润。
“星光,其实也是太阳的光辉。”毛文龙听不懂重真的这句感叹,然而接下来的那一句古诗却听懂了,“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
“好诗,好诗啊。”毛文龙轻轻地拍打着粗糙的手掌。
重真觉得这家伙简直就是在侮辱自己,才不相信他会连没有读过这句诗呢。
尽管在重真眼前所展现出来的毛文龙毛大帅,确实属于不学无术的那一类。
然而镇守东江骚扰后金,为华夏拓土开疆,是狗腿还是象牙,又有啥关系呢?
毛文龙觉得重真这个读过书的武将,显然是拿古诗在表达与自己的一见如故。因此,趁机热情地邀请他奔赴酒宴。
重真本想出淤泥而不染的,但终究拗不过污泥们的热情,大笑着与之同流合污。欣然拍开三年醇斯风老酒的封泥,为自己与皮岛诸将添满大碗,一饮而尽。
这些酒,还有一百头猪,都是他奉天启与信王之命,拿来犒赏皮岛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