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祖,还有一事容禀!”
莫离道:“当日分开,八思巴让弟子给您带一句口信。他说……”
莫离模仿着八思巴的口气:“老僧这一生都不曾欠人,华山之约,让他勿要忘了。”
“这和尚,这是怕老道知道了他的厉害,不敢去呢!”
张三丰摇头一笑,道:“我饶了呼图一命,他放了你二人一马,彼此扯平了,之后动手,他不会再对老道留手了,当真是猖狂的很!”
莫离没有接话,猖狂吗?
想到那日他和陆云程先后刺杀,即使李志常以灌顶秘法,穷尽精神之力的一剑,也惨败在八思巴手下,而自己,更是被其以龙象般若功随手镇压,如同对付蝼蚁!
张三丰的太极拳,当真能接下?!
莫离心中烦闷,到了此时,事情已然彻底超出了他的掌控,只是张三丰的自信,多多少少给他带来了些许慰藉。
或许,祖师真的能随手将其镇压?
“你二人一路奔波辛苦了,都下去歇息吧。”
似是看出了莫离的心理,张三丰道:“离儿,记住,此战胜负,你不必操心,一切尽都有老道在,而且,与他一决生死,报当年之仇,是老道一生的愿望,此事老道开心还来不及,你万勿多想。”
莫离深深吐了口气,压下心中杂念,所有想法,尽都化作了一句话,道:“师祖,弟子只盼师祖您老人家能旗开得胜!”
“痴儿……”
张三丰摇头一笑,摆了摆衣袖,道:“下去吧,快下去歇着。”
莫离和陆云程两人应是,随即行礼告辞离去。
此时天际明月高悬,清冷月光照在身上,莫离只觉得身子也寒了起来。
胜?到底能不能胜?
他仰头看向苍穹,眸光里仍是担忧。
一夜好眠,次日清晨,莫离又是一一拜见来此的七侠。
此战,除了在山上养伤的殷梨亭外,其余六侠尽数到此。
见到六侠,莫离心头也是一松,毕竟有他和六侠结成真武七截阵,便是十三重的龙象般若功,也不能轻易击败。
六侠自然是问了一番他此行所见所闻,莫离怕他们担心,也不敢将八思巴描述的太过强大,只是说在自己和陆云程的联手刺杀下,让其受了些伤。
而决战在即,六侠也没细问,见得莫离安然无恙,便各自归于院落练功静心,静待决战之日。
莫离也是在自己的院落中安心调息,尽量将自己的状态调整好。
这般一直到日落时分,忽有华山弟子前来禀报,说是有故人要见他。
“故人?他可表明身份?”莫离问道。
“不曾,不过他有一句话要我带给师兄。”
那华山派的年轻弟子道:“昨日饶命之恩,在下没齿难忘。”
昨日饶命?!
莫离怔了一怔,随即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多谢师弟了。”
他拿起配剑,朝着朝阳峰走去。
约定的地点在朝阳峰的半山亭,此峰山道陡峭,极是难以攀登,平素少有人至,而夜色将至,更加无人会逗留山上。
莫离的武功,区区山道险阻,自然拦他不住,不过片刻间,其人已然到了半山亭处。
此时天色已然漆黑,云雾缭绕山间,几如仙境。
而半山亭内,坐着一名中年男子,神清骨秀,面色悠然,正在其内品茶。
“我道是谁,原来是胡青牛胡先生。”
莫离面容带笑,身上却是紧紧绷起,走到其人身旁,道:“不知胡先生唤莫某在此见面,所为何事?”
对方虽是医仙,但是医毒不分家,何况他妻子便是毒仙,两人还是明教中人,自然要小心一些。
“冷谦可不会请莫少侠来此,请坐。”
胡青牛斟了一杯茶递了过去,道:“尝一尝,我这可是极品大红袍,难得的很……”
莫离没有接,哪怕他的纯阳无极功和龙象般若功都修炼到极深的地步,等闲毒药根本奈何不得。
他笑道:“胡先生,还是先说事情吧。”
“你们这些正道中人,就是活的太累,处处提防……”
胡青牛见他不接,摇头一笑,放了下来,道:“不过也有好处,至少只有你们暗算旁人,旁人难以暗算你们!”
莫离皱了皱眉,这胡青牛到底想说什么?
他正色道:“我武当派弟子,行事光明磊落,从不暗中伤人。”
“那谁又说得准?”
胡青牛道:“名门正派,表面上行侠仗义,背地里男盗女娼,比之我们明教行事还要不堪,人心隔肚皮,谁也看不穿!”
莫离愈发疑惑,这胡青牛这般鄙夷名门正派中人,还喊自己来做什么,为了奚落一番?
胡青牛仍自顾自的道:“有一个少年,在贵州苗疆中了金蚕蛊毒,那是无比的剧毒,中者固然非死不可,而且临死之前身历天下诸般最难当的苦楚。我三日三晚不睡,耗尽心血救治了他,和他义结金兰,情同手足,又把我的亲妹子许配给他为妻,殊料……”
他叹了口气,眸中闪过一丝仇恨之色,道:“殊料此人负心薄幸,恩将仇报,将我妹子害死!”
是鲜于通!
莫离心中一动,难道是胡青牛要请自己帮他报仇?
不过,自己与他素不相识,他如何能笃定自己会帮他?
“这少年后来在江湖中大有名望,不但接任一派掌门,还得了个神机子的称号。”
胡青牛咬牙切齿的道:“可怜我三次上门与他寻仇,都遭惨败,最后一次更是险些丧命!”
“想不到,神机子鲜于通,竟然是如此卑鄙无耻之人!”
莫离装模作样的感叹道:“此事若真确凿,莫某愿为阁下报仇雪恨,不过那也要等到过几日后了。”
如今决战在即,华山派一事自然要稍后处理。
胡青牛闻言,默然良久,忽然道:“当年他在我面前,也如莫少侠一般,义正言辞,急公好义。”
莫离无言以对,这胡青牛,确定不是来找茬的吗?
好想给他一剑……
“胡某已然过了轻易相信别人的年纪了。好在此次,不论莫少侠人品如何,鲜于通都必死无疑,只因此事关乎武当利益。”
说到此处,胡青牛面上带着几分得意之色,他缓缓自怀中掏出了一张纸条,放在桌上,道:“信与不信,少侠好自为之。”
说罢,他起身便朝外而去。
莫离看着其人远去的背影,也没有阻拦,只是微微皱眉,将纸条拿了起来,其上写道:“小心鲜于通下毒,若有误食,请依此法配药……”
下毒?
莫离眉头皱的更紧。
……
三月十四,夜。
华山之上,气氛更加肃重。
距离决战,不过一日之遥,此时名门正派高手齐聚华山,可以说自华山派创立以来,从未有如今日一般盛况。
曾奇很忙,作为掌门嫡传弟子,他主要负责的便是武当派众人的衣食住行,做好后勤支援。
武当派乃是当今天下第一大派,能和对方接触,并且结下一份善缘,对他自己日后发展也是大有好处。
“都警惕一些,这几日的膳食,都要用银针试毒,尤其是送给武当派张真人房中的素斋,先让人尝尝,万不可出了岔子!”曾奇在伙房吩咐道。
那些杂役弟子都是小心应是,随后各自忙碌开来。
曾奇片刻不敢离开,细细盯着,明日便是决战之期,此战既是佛道两门辩经论法,亦是中原武林和藏地西域等元廷势力范围的抗衡,不论输赢,造成的后果都是极深远的!
没过多久,武当众人的饭食俱都做好,诸般验毒手段也都使完了,曾奇这才稍微松了口气,他正待让将饭菜端走,忽然耳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奇儿,伙食如何了?”
曾奇定睛一看,来人是个手持折扇的中年文士,眉目清秀,俊雅潇洒,气度极是不凡。
“师父!”
曾奇心中一惊,道:“弟子拜见师父!”
“拜见掌门!”
其余杂役弟子纷纷行礼参拜。
“免礼免礼!”
鲜于通抬了抬折扇,示意众人起身,同时走到了那些饭食之前,漫不经心的撑开折扇,一边扇风一边道:“这伙房却是有些闷热,这些便是武当诸位的膳食吗?”
“正是。”
曾奇上前指着那些素斋道:“这是特意为张真人准备的素斋。”
“南乳焖斋菜、素丸子、斋香素鹅……”
他折扇虚点那些菜肴,笑道:“不错不错,伙房用心了,明日决战在即,在这伙食之上,绝不可出现半分漏洞,快给张真人送去吧。”
“是,师父。”
曾奇应了一声,对于鲜于通的到来也不诧异,毕竟这伙房膳食确实干系重大。
他让人赶紧上菜,自己则是亲自提着张三丰的食盒前去,不多时的功夫,便赶到了张三丰所在的小院内。
此时夕阳渐沉,天际残留一抹昏黄,别有几分萧瑟凄凉之意。
他清了清喉咙,敲了敲门,恭声喊道:“真人,晚辈来给您送饭来了。”
吱呀一声,院门被推开,露出了一张眉目清秀的年轻面容来,恰是莫离。
曾奇见到来人,哎呦一声,极是惊喜道:“莫师兄,竟然是您?!”
莫离归来华山一事,各大派年轻弟子尽数知悉,相比那些武林前辈,这位年纪轻轻,武功名声已然是江湖传奇的剑神莫离,无疑是各大派年轻一辈的偶像,曾奇虽然是掌门嫡传,自然也不例外。
说是师兄,实则曾奇年岁还大不少,不过武林之中,达者为先,况且真要从辈分上论,谁也没法和武当派比较。
莫离笑道:“原是送饭的师弟,请进来吧。”
他让开了个身子,曾奇当即将饭盒拎了进去,不过进去这一看,不禁呆了一呆。
却见得那小院之内,张三丰坐于上首,底下却还分坐着六名穿着青色道袍的男子,各个带着长剑,年纪或老或少,长相也各自迥异,不过俱都气势不凡,甚至隐隐间有些压迫之感,恰是武当七侠!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