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殷是许州人,起家之前是靠做木匠过活的,张鉊不但找到了许州的马家宗族,还找到了当年教授马殷木匠手艺的匠人之孙。
因此马希广在朝见结束后,还要去许州接见马家宗族,虽然行程上要耽搁一两个月,但马希广觉得无所谓。
翌日,上元节的赐宴结束后,张昭立刻让中书省拟旨。
封马希范为楚王、检校太尉、中书令、武安、武平两军节度使、潭州大都督府长史,权摄潭州诸项事务。
封钱佐为吴越王、检校太保、镇东、镇海两镇节度使,摄浙东、浙西事务。
封高从诲为荆王、检校太傅、同中书门下平章事、荆南节度使、江陵府尹。
自此,张周终于和南唐、马楚、吴越、南平四国建立了宗藩关系,拿到了对于此四国的强宣称。
天下诸国中,只剩下了孟蜀和南汉还在自称天子。
五日后,冯道与赵莹从河南各州县返程回来了,两人带来了大量关于基层的第一手资料,两日后,暗线中的锦衣亲卫也回来了。
张鉊立刻命中书侍郎刘涛,中枢知制诰李昉两人召集诸中书舍人,分析整理这两份报告,在形成表格化以后,张鉊终于了解了治下领土的具体情况。
其实在河南之地,坞堡遍地的情况,还是只存在于靠近洛阳和开封的孟、怀、郑、汝、许、陈、宋、曹、单、兖、滑、澶、濮等十二州。
因为这十二州直面了契丹人打草谷的威胁,有迫切的安全需求。
其余州县虽然也有坞堡,但单纯就是民间结社自保,并不形成牢固的人身依附和人身压迫。
且在朝廷政局稳定,没有外部的威胁后,坞堡自己就处于趋于瓦解的态势。
而且民间的熟地,也没有张鉊以为的那么少,除开这几个坞堡大量集中出现的州县以外,其余州县的耕种情况,还是可以的。
而由此,张鉊认识到,旧的乡官制与新出现的役职制,并非是独立演化,而是随着中央组织结构的变化而变化的。
与乡官制所对应的,是从秦到两汉魏晋的郡县制。
这种郡县制,用明代顾炎武的话来说,叫做其专在下。
也就是郡县制中,郡县的自主权力过强,朝廷干涉郡县抓手,只有郡县长官这一个选项。
而与郡县制相佐成的,就是乡官制。
这造成了中央王朝必须要依靠,甚至在某种程度上哄着郡县乡三级官吏,方可完成对于郡县乡的管理,地方上的权力,显然过强。
而唐代的节度使藩镇,虽然在表现形势上与郡县并不一样,但内涵与郡县制,乃至两汉魏晋南北朝的豪强世家,属于一个大方面。
都是地方势力过强,甚至形成了完全可以独成一国的模式。
而与这其专在下相对应的,又是其专在上。
那就是郡县制时期,中央虽然不能深入插手地方的架构,对地方势力的驱动更是个不小的问题。
但全国的好处,又太过于集中在中央层面。
这造成了国家财富,多半集中于京师以及京师所在的关中、河洛地区。
用后世的话说,就是中央虹吸了地方的一切,包括税收、人才等。
这种政治结构,在汉唐都造成过巨大的影响和破坏。
安史之乱爆发的一个重要原因,实际上就是李唐王朝过于在乎关中,而吸血地方太过分。
不然光是安禄山一个胡儿,没有河北整个阶层的不满与反抗,是造不成这么大的伤害的。
那对于张昭来说,乡官制,就算有再多的好处,也没有意义了。
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要收地方之权,杜绝藩镇割据的局面再出现,那就不能用地方高度集权下产生的乡官制。
那么对应役职制的上层政治建筑是什么?
当然是两宋萌芽,元朝集大成,到了明清定型的行省制度了。
这种制度,用行中书省的名义,以授权的形式将部分权力交与地方使用,但一切治权皆属中央政府,行省只是中央的代理而已。
在无论行政、财政、军事、司法诸事权,朝廷总可以掌握一部分的情况下,又将相当一部分权力分寄于行省,借行省的形势集权于中央。
这才是未来的趋势,张昭的地方层面的大改革,也将提上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