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知道得了徐州还要贪求宋州,肯定是已经惹恼了周国上下,只是这来自中原的雷霆一击,何时落下而已。
冯延鲁放下手中的账簿,恨恨的说道:“前几日,某去拜访了润州镇海军节度使李公全金,此公是北地悍将出身,还是知晓一二情况的。
他说周国天子来自河西,要让河东、代北武臣心悦诚服,并不是一件易事。
如今雄踞河东的北平王刘知远,才是周国的心腹大患,因此在解决刘知远之前,周国应当不会南下。”
周宗重重点了点头,“李全金是北人,自然是知晓一些的,不过刘彦贞在泗水丧师三万,朝廷精锐折损过半,而周人缴获大量辎重,士气正旺,就是出一支偏师,恐怕也不易抵挡。”
冯延鲁听完猛地一拍手,“正是如此,所以某兄长冯正中建议大家遣使结好太原刘知远,周国敢南下,我们就南北夹击。
同时在楚州设立节镇,选勇武之人为节帅,与寿州左右呼应,紧守淮南。
只是那孙晟和韩熙载却上书说,江南少骑兵,就算是攻下了淮北也守不住,更不能把希望寄托在刘知远身上。
当全力消化闽地,也可趁楚国内乱,夺取楚地,先如同昔年南朝一样,全有江南自保,再图谋中原。
这简直是荒谬!等我们全有江南,中原早已一统。
这天下,自古以来就没有能从南起而兼并北地的,等到中原一统,我大唐何以生存?”
周宗听完了冯延鲁的牢骚,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冯延巳、魏岑等人与杨晟、韩熙载等人互相倾轧的根本原因,就在这里,至于君前争宠,都是细枝末节。
这两派人,冯延巳、魏岑包括查文徽等人,都是国中的北进派。
主张趁中原内乱,北上参与中原争霸,他们认为,自古以来偏安江南的,都没好结局,只有打进中原去,才能成就霸业。
而杨晟和韩熙载等人则认为,江南少骑兵,北上风险太高,主张先吞并吴楚,全有江南之地,把作为一个南朝的资格拿稳之后,再图北进。
不过在周宗看来,这两派根本没有谁对谁错,因为两派都是有道理的,当然也都是在白日做梦。
以南唐这点可怜的骑兵,劳师北上,一个不注意就会如同刘彦贞这样全军覆没。
这种败仗吃个一两次,就再也没有能力北上了,说是参与中原逐鹿,实则是去送菜。
但南下派,也是扯淡,当年刘寄奴那么英武的雄主,刘宋那么强的国力,还有大义名分,都不能自南而北一统天下。
现在时局则更加混乱,就算是全有江南了,也不过就是个南朝陈的局面。
所谓南下派,内里就是续续命,苟延残喘而已。
而且朝廷的政策在这两派的争夺下,一会向北,一会向南,自烈祖时期就闹得中枢不可开交。
当年烈祖李昪准备休养生息时候,冯延巳可是敢说李昪是田舍翁的。
周宗觉得,这朝政,就是败坏在这左飘右摇之中,迟早是要出大事的。
不过他却赞同冯延巳要求建立楚州节镇,守护淮南的建议,因此拱了拱手对冯延鲁说道。
“徐州失陷,淮南屏障尽去,楚州与寿州,万不可有失,某虽年老,但也愿意上书陛下,议开楚州节镇事。”
冯延鲁大喜,他说了这么多,就是想让周宗这两朝重臣同意兄长冯延巳的战略。
不过感谢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的署衙外面似乎传来了阵阵马蹄声,似乎还有厮杀声。
冯延鲁正要开门出去问问情况,一个正在穿皮甲的军官,猛地撞门而入,他看着周宗和冯延鲁喊道。
“留守相公,冯侍郎,外面来了不知多少贼骑,人言是周军铁骑奔袭而来,兵将们抵挡不住了,二位快随末将离开。”
这周宗有个同平章事的衔,所以能被人称为相公,冯延鲁则有工部侍郎的加衔,不过这两位南唐大员,竟然同时愣住了。
俄尔,冯延鲁像是被咬了一口一样跳了起来,他一把揪住军官的袖子问道。
“周军方陷徐州不久,是怎么突然来到江都府的?难道楚州已经失陷?
不可能啊!就算是有战事,楚州大小官员总要有一个来报信的吧?再说楚州坚城,怎会旦夕就被攻陷?”
见冯延鲁还在问这个,军官也急了,他猛地挣开冯延鲁的抓握喊道。
“冯侍郎还问这些作甚?外面的铁骑可做不得假,速速随末将从后门出去吧,晚了就走不掉了。”
冯延鲁这才清醒了点,当即站起来就要跑,但转头一看,周宗还坐在胡床上并未起身,冯延鲁急了,他伸手去抓周宗的袖子。
“相公快随某走。”
周宗这一刻,只觉得万念俱焚,他是东都副留守,要是东都失陷,他能跑到哪去?
而且.....,他动了动十分迟缓的腿,看着冯延鲁苦笑道:“冯侍郎快走吧,某家年老,腿脚也不有疾,安能跑的过周军铁骑。”
“唉!”冯延鲁长叹一声,没有再去管周宗,羞愧的捂着脸就跟着军将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