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铁甲,有铁甲!”
这个异常敬业的哨骑,硬是撑到见了周都虞侯,汇报了这最重要的信息,才噗通一声从马上摔了下来,生死不知。
“铁甲?”周都虞侯斟酌了一下这几个字,难道来者全是铁甲骑兵?
是晋昌军的安节帅来了?
周都虞侯心中一惊,此时的京兆尹(长安)兼晋昌军节度使安彦威为人正直,若是听闻他们假扮盗贼,是真有可能派人来惩戒他们的。
“都虞侯,不对劲!这些人不是咱们这边的!”
就在周都虞侯疑神疑鬼的时候,身边一个队副突然嚎叫了起来。
内心正焦急的周都虞侯闻言把眼睛一瞪。
“他们射杀了朱大眼,老子当然知道他们不是我们这边的。”
“不是!不是!”队副连连摆手。
他之前跟着已经去了契丹的赵匡赞一段时间,安审琦在马嵬坡下调节张昭与李从曮冲突的时候,他近距离接触过河西兵,是以很快就认了出来。
“我是说,看来者的战马,不像是我大晋的兵将!”
“不是大晋的兵将?”周都虞侯疑惑的皱起了眉头,突然猛地一惊。
“难道是凉国大军打过来了?”
对于张昭,很多关中的武人,特别是将校们是不太喜欢,甚至是有点害怕的。
因为我大伊利可汗上次入关中的时候,就展现出了他善待百姓,军纪严明,不抢不掠的一面。
这让习惯了手里有刀就是天王老子的武人们,很看不惯。
觉得张昭和凉国兵将,是些来破坏规矩的。
“管他甚天王不天王的,凉国兵敢在我晋国撒野,某家倒要看看他们是不是有三头六臂!”
周都虞侯装出一副无所畏惧的样子,紧接着他就又突然勃然大怒了。
因为远处驰马而来的凉国骑兵,竟然各分十骑去左右两边防止他们逃跑,然后剩下的二十骑才开始在北边土墙不远处下马,慢慢逼了过来。
“欺人太甚!”周都虞侯鼻子都气歪了,他把手中的横刀一挥。
“儿郎们,随某上马,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凉国憨屡生!”
这位都虞侯的人算盘打的很好,他有四十多人,与对面人数相当,对面敢分了一半兵还敢下马,以四十骑冲二十步军,焉有不胜之理?
马蹄阵阵,吆喝声四起,四十骑顺义军牙兵,策马就冲了出去。
亏得四处劫掠有马才方便,他们这四十人,人人都有两匹马,骑术也还可以。
“嘣!嘣!嘣!”周都虞侯只听得轻轻的弓弦震动声响起,对面非但没有集中结阵,放到还分开了一些。
因为周都虞侯他们冲锋也是散着冲的,对面站的分散点,能够更有针对性的射击。
几声凄厉的惨叫响起,身边不断有人栽倒下去,这些凉国兵的箭术还是很不错的。
并不密集的箭雨,竟然在结果呼吸间,就射倒了他们五六个人。
不过也就这样了,因为他们还有二十步,就冲到对面面前了,骑兵借助马力捅刺出的长枪,是步兵无法对抗的,一旦近身,他们就必死无疑了。
‘噗呲!’周都虞侯刚兴奋的举起手中长枪,但他突然听到了一阵怪异的声音,紧接着还问道了一股奇怪味道。
猛然间,他眼前仿佛闪过了一道炸雷,只觉得一阵眼花缭乱,沉闷的‘雷声’紧接着猛然响起。
周都虞侯只觉得脸上一阵无比的刺痛,仿佛迎面撞上了一个马蜂窝一样,没有一处不在针扎般的难受。
还有一股不知道什么玩意,涌进了他的眼睛里,让他无法睁开眼睛。
张烈成冷笑一声,吓唬战马,没有什么比梨花枪更好用的了。
凡是第一次接触到的战马,就没有不被吓得瞎蹦乱窜的。
战马一乱,那就好对付了,被吓坏来的马儿转头就跑,失去人的驾驭,更容易成为靶子
张烈成身后的甲士们,也好整以暇的抽出箭矢,射野兔般将乱跑战马背上骑兵,轻松射了下来。
偶尔有那么几个没被吓到的战马,马背上的骑士也不敢再冲了,也调转马头,往后面跑去。
正在此时,看着是去分兵封堵的锦衣使者骑兵们,也回头拦截过来了。
他们挥舞着马槊,从两边彻底凿穿了正在逃跑的顺义军贼骑,剿灭他们,只在顷刻间。
韩四郎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切,那些在他眼中,凶残无比的贼骑,竟然就这么轻松的被解决了。
四天后,第一批从关中往河西去的灾民上路了,为首的就是韩鄂以及他身后的韩四郎。
虽然顺义军贼寇们几乎被全歼,但遇仙镇,特别是韩家,再也待不下去了。
因为此次这次被贼骑劫掠,韩家就死了二十几个丁壮,这也让韩鄂意识到,他们是守不住这几万石粮食的,迟早会把韩家全族都搭上。
当然,更重要的是,张烈成没给他选择的机会。
韩鄂如果不识趣的话,他就要用绑架的方式把他带到河西去了。
因为张烈成经过简单的问答,意识到了这个韩鄂以及他教育出来的子孙,确实有很强的农学知识。
这可是凉国最缺的人才啊!要知道张天王的科举中,可是有农科的。
对于人才,张烈成一直信奉张昭的一个基本准则,那就是别管他乐不乐意,先把瓜强扭到手再说。
而就在他们走后,一场更大规模的水灾,再次袭击了华、同等州。
其中最严重的河中府,光是房屋被洪水摧毁无家可归的灾民,就多达一万二千户,总计七万多人。
九月末,后晋朝廷派来督促缴纳钱粮的制使,到达河中护国军节度使、华州镇国军节度使、同州匡国节度使、耀州顺义军节度使四地,催缴尚缺少的二十一万石秋税。
可是等制使到达四节度之地后才发现。
完了!这些家伙把税收到二十年以后了,穷鬼们没油水可刮了。
别说的贫民,就是富户也基本被搜刮完毕。
侥幸还有点粮食的乡间大族,干脆全族出动,用挖毁河堤放水淹路和从山上滚下巨石堵塞道路的决绝手段,隔绝自己和朝廷的一切联系。
不过一年时间,长安以东,洛阳以西,天灾加上超级加倍的人祸,如同一场飓风一般,彻底清洗了这一区域内的所有平民。
能活下去的,只有官将家眷和某些地方大族,甚至连东京开封府周围的州县,都出现了大面积饥荒。
见此情况,张昭只能将迁移龙家人和甘州回鹘的事情,交给张希崇主持,自己则亲自赶到秦州坐镇,并让刘再升出兵控制弹筝峡,做好接应灾民的准备。
再命令已经基本投靠凉国的武果儿兄长,后晋渭州刺史武鹰儿出面,与邠宁节度使刘景岩商量,让他派兵护卫,让灾民通过邠州和宁州,往西北去河西。
刘景岩是延州人,而延州彰武军也早就被张昭掌握,他不敢得罪张昭,只能照办。
自此,灾民进入河西的两条路就已确定。
一条走邠州和宁州,去凉国的原州。
一条过长安和凤翔,去凉国的秦、渭、河等州。
对于张昭开始大肆招揽灾民进入河西,后晋关中上下官吏百姓看在眼中,但却没一个人向后晋朝廷报告。
因为他们都明白一个道理,张天王这是在救人。
而就在同时,后晋督粮制使与华州等四镇节度使的扯皮已经结束,四镇共计出粮九万石,算是给了朝廷一个面子。
而其实这些制使被派往四镇,除了催缴钱粮外,还有一个任务,那就是督办四镇救济灾民的。
他们眼见这种情况,都很明智的,提都没提这茬事,赶紧带着九万石粮食顺黄河而下,交差去了。
十月,石重贵在宫中传旨,加桑维翰为检校太傅,同平章事。
嘉奖他在大灾之年,不但没有收不上来税,而且还多收了十几万石秋税的功绩。
只是石重贵不知道,或者说他装作不知道,经过这场大灾的洗牌,后晋在民间的统治基础,已经摧毁殆尽。
整个中原,完全变成了中央与地方军头共治的局面。
此前五代梁唐二朝,中央权威,可从来没有用衰落到这个地步过。
桑维翰也是春风得意,不但收上来了秋税,讨了石重贵的欢心,他自己也趁机敛财,以致广收贿赂,仍岁之间,积货巨万。
这可把石重贵婶婶皇后冯氏的兄长冯玉给羡慕嫉妒坏了,自此,冯玉开在石重贵面前不断攻讦桑维翰。
风雨飘摇中,一场内斗即将上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