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张昭来了之后,很多情况都有所改变,石敬瑭的实力,实际上是有增强的,万一他不放刘知远回太原,那说不定也有搞头。
所以,张昭也没有一口回绝,而是再次召见安重荣的假子,表达了对于石敬瑭父事契丹的不满,虽然没说一定起兵,但赞成的意思很明显了。
不过转头,张昭就另派密使前往原州,告知原州刺史刘再升,让他加大渗透庆州党项的力度,挑起归义军与定难军李家的矛盾。
如果石敬瑭不放刘知远去太原,白承福跟着安重荣起兵,时间线已经被改变。
那张昭干脆就派军东进秦州和原州,一旦石敬瑭在邺都战败,马上就进兵控制关中。
如果石敬瑭放刘知远去太原,安重荣等迅速被平定,他就与定难军李家开打,等石敬瑭搞定安重荣,那他也差不多搞定了李彝殷。
东京开封府,石敬瑭却不像张昭想的那样,一心想要解决安重荣。
实际上,石敬瑭对于安重荣上奏所说,还是有些心动的。
虽然安重荣骂他父事契丹,此晋万世之耻也,但这份上书并未说要造反,安重荣一直表达的,是要替石敬瑭对抗契丹。
此时正好被割让的朔州节度副使赵崇起兵驱逐契丹兵马,加上耶律德光一直轻慢石敬瑭,甚至让他把安重荣交给契丹人,这让石敬瑭感觉格外窝火。
儿皇帝,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在石敬瑭的认知中,他父事契丹不过是在学越王勾践,并不是真的甘心当儿皇帝。
所以石敬瑭虽然担心安重荣想以抗契丹之名,割据河北,但内心深处还是想试一试。
哪怕失败了,让安重荣打击下契丹人的嚣张气焰,那也是不错的。
不过就在此时,远在兖州的桑维翰,连夜上的密疏也到了。
桑维翰在今年年初,被外放为兖州泰宁军节度使。
这别人外放,那是好事,可以占据一方当土霸王,但桑维翰不行。
他一个文人,根本搞不定当地的牙兵,说是节度使,跟被软禁差不多。
造成桑维翰被外放的原因,表面上看是他和杨光远矛盾太大,石敬瑭害怕得罪杨光远,所以选择了外放桑维翰。
但实际上不是,因为杨光远也在稍后去了青州做平卢节度使,桑维翰却并未被召回,躲避杨光远的理由并不成立。
这其实是石敬瑭有意在疏远桑维翰,父事契丹、出卖燕云十六州,都是桑维翰给石敬瑭出的主意,当时石敬瑭为了保命,那是千肯万肯。
但现在屁股下面的位置有些稳当了,石敬瑭心里也觉得,当初给契丹给的太多,搞得他现在人人鄙夷。
作为走狗的桑维翰,连石敬瑭都人人鄙夷了,他也好不到哪里去。
所以石敬瑭看桑维翰,颇有些自己浑身屎尿,却嫌别人臭的意思。
于是他干脆把桑维翰给赶出了朝廷,免得别人骂桑维翰,把他石敬瑭也给牵连到了。
这正是石敬瑭的心理历程在转变,他想通过切割桑维翰和对契丹表示强硬的态度,来扭转形象。
不过耐着性子看了一会桑维翰的密疏后,石敬瑭骚动的心,平静下来了。
因为桑维翰,明显比石敬瑭看的更清楚。
桑维翰先是分析了契丹国力,认为契丹势大,绝不可现在就图之。
现在应该固本练兵,以待天时,并以汉高祖和亲匈奴,唐太宗白马之盟为例子,规劝石敬瑭忍耐。
然后则指出,安重荣名为对抗契丹,实则抢夺大义,行割据之事。
他安重荣不论成功与否,都不会给石敬瑭带来任何的好处。
失败了契丹人一定要兴师问罪,成功了安重荣就会说是自己功劳,甚至挟大义,反攻石敬瑭。
而且石敬瑭如果默许安重荣闹事的话,与契丹的关系就会交恶。
那么其他有心人就会去抱契丹的大腿,到时候别人也学他来个太原起兵,石敬瑭未必能守得住东京。
所以石敬瑭必须征讨安重荣,把契丹的大腿抱得更紧,让其他藩镇死了有样学样的这条心。
总而言之,就是既然已经当狗了,那就要从始至终,当最狗的那条狗,让别人无狗可当。
石敬瑭忽然起身,心里憋闷的他,猛地把书桌上的玉镇纸给扫到了地上。
“以高行周为南面军前都部署,率焦继勋、郭金海等将防备安从进。
传杜重威,点检护圣军与护国军随某亲征邺都。”
石敬瑭飞速向中书侍郎和凝下达着命令,随后脸色一沉。
“让刘知远返回太原,任河东节度使、北京(太原)留守,即刻招揽代北吐谷浑部,勿使其为安重荣所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