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浴净身、持斋守戒、清心念佛,被张昭震得三观尽碎的安西和河西佛门,虽然眼馋张昭的宝物,也畏惧张昭的权势,但他们也不想那么痛快的就承认了张昭的银轮法王的称呼。
开玩笑,这可是法王啊!真要承认了,以后管你哪个寺庙的主持、首座,见了张昭都要尊称一声法王。
特别是沙州开元寺等伽蓝的几位高僧更是心中不安,日后这张二郎君夺回了归义军的大权,神权与王权都在手中,他们还如何保持超然的地位?
不过,佛门有个非常大的弱点,那就是容易妥协,这是教义带来的气质,无解。
张昭一面以宝物诱惑,外面则布以重兵,虽然他们知道张昭不敢将刀斧加到他们身上,不过却可以把他们困住磨一磨他们。
最后权衡利弊下,双方达成协议,即张昭将手里半数圣物,以及从疏勒开元寺得到半数佛舍利,分送各处伽蓝,用以崇佛礼佛之后,大师们还是承认的张昭身份。
他们也还有个附加条件,那就是要让张昭在娑摩若寺中的佛堂中持斋守戒七日方可。
这可不是什么轻松的条件,持斋时的斋饭,就是一天三顿稀粥加一点面饼,面饼是生烙的,一点油也没有,小咸菜也不供应。
守戒的话,全天除了念经的时候以外,任何声音都不能发出,身边任何人都不许靠近。
就相当于把一个正常人关在设定好的小佛堂,面壁七天、油盐不进,如同关禁闭。
外面还有一圈的名门大寺首座、主持围着这个佛堂诵经,更会举行盛大的法会。
张昭咬着牙坚持了下来,因为他知道,这是安西与河西佛门最后的倔强,也是他们的下坡的台阶,通过这个考验后,他们就必须要承认张昭的身份了。
当然,这也是张昭愿意的,他不想的话,有的是办法让这些光头们妥协。
张昭之所以还是选择了持斋守戒,因为他虽然会吃七天的苦,但这份苦,会为他银轮法王的头衔,打上更为牢固的印记,杜绝之后有人拿这个说事的可能。
七天后,盛大的法会结束,张昭不但得到了安西、河西大多数伽蓝寺庙的承认,也是在七八万于阗人的眼中,彻底坐实了他银轮法王的身份。
就在张昭持斋守戒的七天中,连羌塘上的吐蕃人听说后,都有从冰天雪地,冒着生命危险下来的朝拜的。
更别提于阗其他城镇的信徒,只有五万人的于阗王城,迅速在这七天中膨胀到了八万余人。
这使得这场法会不但成了安西、河西佛门承认张昭身份的斋戒法会,更成了整个安西都著名的盛大法会。
李圣天也在此时帮了张昭一把,张昭在佛堂中不知道外面的情况,于是李圣天做主从他的私人金库中出钱,招待了所有来参加法会的人吃住,还把张昭在天竺护法的事情,让人添油加醋大肆传播。
自此,张昭银轮法王的身份,不但在于阗为人熟知,甚至还传遍了整个雪域高原和天山以北,算是意想不到的惊喜。
娑摩若寺外,张昭刚出寺庙,就看见几个穿着棉衣的人跪在门外。
看身上的积雪厚度,恐怕跪的时间很不短了,不然不会连眉毛胡子都已经上冻,如同雪人一般。
张昭仔细看了看,为首的人,不是他的堂表哥宋忠义吗?这么跪在这里干什么?
“大王,宋都头已经在这里跪了一天了,仆怎么劝也不起来,他一定要等到您出来!”郭天策靠近了一点低声说道。
“死心眼啊?这是干什么?这么跪,跪出个好歹该怎么办?
快弄到旁边的食铺去,生旺火,熬点姜糖水,再让婉儿赶紧送些裘皮大衣来!”
“大王!您对末将恩比山高,可是末将却要对不起你了!
末将年岁以高,腿也有伤不利于行,恐不能随大王东归了,呜呜呜呜!”
张昭正要把宋忠义扶起来,宋忠义却自己嚎哭了出来。
“起来!身体冻坏了怎么办?大男人,哭什么哭,有事说事!”
张昭心里一沉,宋忠义和身后的几人,应该是已经做出决定,不会跟他东返的了。
“大王,末将实是对您不起,昔年在敦煌,某宋忠义不过是个牙军小卒,月饷只够自己花用,是大王看中提拔,某才能如今混的人五人六的。”
宋忠义人虽然起来了,但还在泪眼花花的对着张昭嚎哭。
“可末将今年,已是三十有三,也就还有十几年好活,蹉跎至今,连个后人也没有,如今腿又伤了,行路更是颇为艰难。
渴塞城外一战后,蒙大王恩德,落脚于宁远总督区西江湾堡,得赐良田千亩,三进大院一座,天竺佃农三十五人,又娶了宁远胡姬二人为妻,实在舍不得远行啊!”
张昭长长吸了口气,宋忠义是在渴塞城南三水湾跟波斯人大战的时候,被捅伤了大腿,所以张昭就把他就地安排了,也没让跟着去天竺。
不过他是没有想把宋忠义留在宁远的,此人跟他有些许亲缘关系,是张昭亲生母亲堂哥的儿子。
作战相当勇悍,在憾山都中也是有名的猛将,只在蛮熊、顿珠、王通信等少数之下。
在张昭的计划中,这样的勇士,肯定是要跟着东归的。
可是,他目光在宋忠义等几人身上一扫,这些人的共同特征就是年岁比较大了,基本都在三十岁左右,又在历次的战斗中,多多少少负了点伤,这在宁远一安顿下来,自然就不想走了。
张昭代入了一下,他发现要是自己是宋忠义的话,定然也是不想走的。
他们在宁远有一千亩的良田,手下佃农奴仆三四十人,妻妾两个,还兼任了周围的知镇事,每月也能有十好几贯的收入。
在宁远,他们就是从于阗去的天朝大老爷,更出身憾山都,还有张大王表兄的身份,不管是谁,那都要给他三分面。
在这里,不用劳动有人伺候,更可以每晚搂着娇妻美妾睡觉,傻哔才想走。
想到这,张昭刚才心里的不舒服,顿时消减了很多。
人家跟着他征战了几年也不容易,年纪大了想过点安稳的好日子,也能理解。
“你们几人,也都是想在宁远安顿下来是吧?”张昭问向了宋忠义身后几人。
几人又噗通一声跪下了,眼神中满是歉意,但这也阻挡不住他们想要过好日子的渴望。
“我等...俱是如此想,请大王恕罪!”
“尔等随我九死一生征战,何罪之有?”张昭摇了摇头,示意他们起来。
“你们都是我张昭的忠臣勇士啊!天策,一人再赐五百亩良田。
你再和武原儿、朱清泉统计下,确有年岁大了身上有伤,愿意在宁远安顿下去的,拟一个名单上来!”
说着,张昭拍了拍宋忠义的肩膀,就上了马车,他还要去泰和宫面见李圣天呢!
“大王仁德,某等此生无以为报,愿来生,再为大王爪牙,死生相随!”马车左侧,宋忠义再一次拜倒在了路边。
漫天大雪中,马车上的张昭伸出一只手摆了摆,这就算是告别了,他们选择了在宁远安家,这辈子不出意外的话,确实不会再相见了。
“遇到难题了吧?”泰和宫中,李圣天亲自在给张昭泡茶,宋忠义在娑摩若寺外跪了一天的事,他当然知道。
“确实很难!过好日子的愿望,是每个人内心最深处的渴望,他们也确实有资格享受一翻。
甥男已经决定了,年过二十八的所有人,只要他们确实想,就都可以在宁远安顿下来。”
张昭点了点头,宋忠义他们几人不单单是他麾下的士兵这么简单,他们还是张昭最开始起家的班底憾山都成员。
当年憾山都一百零七人跟着张昭西走,四年时间战死了三十三人,身体残缺不能继续征战者十一人,病逝两人,现在还康健的有六十一人,宋忠义他们这一走,就只剩下了五十五人了。
李圣天倒是没想到张昭能这么豁达,他讶异的看了张昭一眼。
“要是这样的话,奉天军现在这两千一百二十人,某估计你能带回去的,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
区区一千五百人,就算是全员铁甲,仍然不足以支撑你夺回归义军,至少不会那么轻松,至于甘州回鹘,恐怕就更不容易对付了。”
“怎么会只有奉天军呢?”张昭装出诧异的样子看向了李圣天。
“波斯降兵中起码还可以带走两千人,再把碎叶和疏勒的部族征召一下,千五百人应该不难,这样就有五千人了,回到河西也大有可为!”
“还装!”李圣天对张昭的装模作样嗤之以鼻。
“舅父我还不了解你?你根本就没想过把波斯人和碎叶各部带多少回河西去。
黄河九曲再归汉,以大唐孤忠的面目回中原,手握大义收揽人心才是你想干的,所以你张二郎的队伍中,胡人的数目定然不会太多!”
张昭完全没想到李圣天对他竟然如此了解,只能卸下惯用的伪装,有些颓丧的抠了抠脑袋。
“确实很麻烦啊!我不能强行把他们带走,这样不仅不符合道义,就算带回去了,心不跟我在一处,回去了也没用啊!”
“进来吧!”
李圣天突然没头没脑的喊了一声,张昭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进来?谁进来?
‘吱呀!’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张昭愕然朝门口看过去,
一身青色襕袍的刘再升和三个同样穿着圆领襕袍,像是军将的男人走了进来,俱是汉人面孔,还有个面相看起来很让人脸熟。
“臣李若愚,末将刘再升,赵存义,尔朱景叩见大圣天子,拜见张大王!”